莫干偷襲不成,心神倒鎮(zhèn)定了許多,既然彼此間扯破了臉皮,也就沒有必要假惺惺地客套下去,當下冷哼一聲道:“你以為你是誰?要不是看在劉邦的面子上,我早就想動手了,還會等到今天?”
樊噲不怒反笑道:“原來如此,你總算說出了心里話?!?/p>
莫干道:“其實在我們之間,從來都是貌合神離,誰的心里都看不起誰,難得今次有這么一個大好機會,不如趁早作個了斷?!?/p>
“痛快?!狈畤埮恼菩Φ?,忽然臉色一沉:“那就握緊你的長矛,讓我見識一下你賴以成名的三煞矛法!”
紀空手的眼睛一亮,專注著這場即將爆發(fā)的高手決戰(zhàn)。對他來說,這種機會殊屬難得,正是可以讓他見識和體驗的一個大好機會。
樊噲的腳步微呈丁字,大手微微一緊,便聽得骨節(jié)“噼哩叭啦”一陣暴響。
樊噲這隨意地一站,不露絲毫破綻,他的整個人猶如山岳傲立,眼芒掃過,虛空中的氣勢如潮翻涌。
“呀……”莫干一聲大喝,長矛震顫著破空而出,殺氣如硝煙彌散。他看到樊噲此刻所處的位置并不好,只要自己能逼退他向后移動一兩步,就可以讓他墜入百丈谷底。
樊噲沒動,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渾身的勁氣全部聚集到了一點之上,那就是他手中的長刀。他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斬盡殺絕,否則讓花間派的人知曉,必是后患無窮,甚至有可能影響到七幫會盟。
刀,破空而出,殺氣已侵入到莫干七尺之內(nèi)。樊噲既起殺心,當然算計到了在什么距離之內(nèi)可以對敵人造成最大的傷害,惟有如此,他才有絕對的把握做到殺人滅口。
刀鋒劃過虛空的軌跡,如一道筆直的線,沒有詭異的角度,也沒有招式上的變化,就是用一種最簡單的方式,滿帶勁力,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直進。
“呼……”樊噲的刀鋒終于在去勢將盡未盡之時,爆發(fā)出了驚人的力量,就像一塊巨石從高空砸向一潭死水,頓時掀起滔天巨浪。
“轟……”沒有人擋得了這驚人的一擊,莫干也不例外。他勉力擋擊了樊噲三刀之后,人已退出了一丈開外。
勁風閃射出道道狂飆,夾雜著一溜一溜炫人眼目的火星,端的駭人之極。
其實在七幫的各大首腦之間,武功修為上的差異并不懸殊,誰與誰相爭,也只在一線輸贏,沒有人敢說有必勝的把握。樊噲能在一上來就占得先機,那是因為他有勢在必得的信心。
“呼……”刀風再起,幻化出一道美麗而詭異的亮弧,在莫干一退再退之際,陡然繞過他的身形,向他后退的空間爆炸擴散。
“呀……”樊噲與莫干同時暴喝一聲,恰似兩道驚雷同時炸響空中。
“轟……”長刀與矛鋒在空中悍然撞擊,激揚起無數(shù)道狂猛的勁風,將兩人的頭發(fā)、衣衫,包括身體同時向后飄飛,驚人的壓力,讓人有呼吸不暢之感。
樊噲忍住氣血翻涌之苦,一退之下,強行再撲半空,身如大漠飛鷹,刀如撲食的鷹爪,罩向莫干而去。
這正是樊噲的可怕之處,他似乎天生要比常人更能忍受惡劣的環(huán)境、難于承受的痛苦,所以他往往能比別人更快更好的抓住機會。一個原本看來不是機會的機會,但在他的眼中,只要好好把握,就絕對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但是,就在樊噲的身體騰空到最高點的剎那,“嗖嗖嗖嗖……”四響連發(fā),四支勁箭以奔雷之勢裂破這靜寂的虛空,突然打破了樊噲此刻占據(jù)的優(yōu)勢。
這四支勁箭來得這么突然,而且出手的時機顯然經(jīng)過精心選擇,一看便知是出自深諳偷襲之道的善射者。
“小心!”紀空手情不自禁地驚呼一聲,明知于事無補,然而情由心生,不能自抑。想到如樊噲這等慷慨豪邁之壯士,竟然就要死于宵小暗箭之下,不由黯然神傷。
他揮刀而出,攻向了已然站定身形的莫干,雖然他明知這是實力懸殊的一戰(zhàn),但是他未想輸贏,只想著為樊噲爭取一點時間,以免他受到暗箭與莫干的夾擊。
這四箭奔襲的路線非常奇妙,前三箭分呈“品”字形而來,另有一箭暗伏于后,不僅攻擊的角度不同,先后的秩序也有所不同,充分顯示了射手巧妙的構思與精妙的配合。樊噲手中只有一把長刀,若要一刀化解這四箭各種不同的攻勢,似乎很難,就連莫干也被這驚人的突變而驚喜,知道李君趕到。隨手揮矛與紀空手周旋,余光卻始終盯向了人在半空中的樊噲。
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就在這一刻間發(fā)生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到了這四支勁箭穿越虛空的軌跡,每一個人都感到了這勁箭破空帶來的殺氣,眼看樊噲的整個人就要陷入這箭矢的射殺之中時,驀地眼前一花,那四支勁箭竟然憑空不見了。
就在眾人還在暗自揣測之際,“嗖嗖……”之聲又響,四支勁箭卻自樊噲袖中倒射而出,較之先前的來勢更猛、更烈,分四個不同方位反噬而回。
“呀……”幾聲慘呼同時響起,幾條人影從暗處跌出,掙扎幾下,俱都斃命。莫干見勢不對,騰身直縱,擺脫紀空手的糾纏。
樊噲縱身向前,只見三五件兵器橫在前方,由不同的角度出手,力道有大有小,但是它們的目標顯然是一致的,就是要阻住樊噲的追擊之勢。
“呀……”樊噲暴喝一聲,長刀泛出一片陰森森的白光,閃耀眼目,如大江巨浪狂涌而出。
“呀……呀……”在樊噲的強力沖擊下,沒有人敢不避其刀芒,勁風隱挾朵朵氣旋,擊得眾人無不紛紛跌退,腳步稍慢者,在樊噲的一劈之下,絲毫沒有還手之力,惟有嗚呼哀哉,中刀斃命。
眨眼間樊噲已搶到李君身前,左手一探,眼見就要抓到李君胸口,突然回肘一旋,亮出右手的刀鋒,硬生生地將李君的頭顱旋飛半空。
莫干目睹了這慘烈的一幕,心中再也不存僥幸,猶如一只受傷的狐貍般在山林間一路狂奔,眼看就要消失在樊噲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了。
“他……他……他跑了?!奔o空手猛然發(fā)覺,驚呼道。
“他跑不了!”樊噲冷冷一笑。
他的手在虛空中信手一抄,一把寬不盈寸、長不及尺的鋒利小刀出現(xiàn)在他的指間。
“嗖……”刀終于出手,一道白光泛起,只亮了一瞬,沒有人看清它的軌跡路線,它就消失在了山林的盡頭,而盡頭處正好是莫干即將消失的背心……
樊噲緩緩地走了過去,彎腰、拔刀,任血從莫干的體內(nèi)濺射出來,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當他回身而走時,便聽得“砰……”地一響,莫干的尸身這才滾下了百丈谷底。
沛縣位于江淮平原的中部,隸屬泗水郡,境內(nèi)有淮水的旁支泗水越境而過,傍靠西陽湖而建,乃江淮有名的魚米之鄉(xiāng)。民風剽悍,民間殷富,水陸交通發(fā)達,是以云集了三教九流各等人物,更有一些重要幫派,看中沛縣地利優(yōu)勢,亦紛紛設下總堂在此,社會關系極為復雜。
樊噲的烏雀門總堂設在沛縣西城門外的一家大戶人家的宅第中,因為宅第主人與烏雀門有些淵源,便讓給了烏雀門。
為了掩人耳目,樊噲等到三更過后才帶領紀空手、韓信二人回到總堂。剛剛坐下不久,從門外走來一位老者,匆匆在樊噲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樊噲微一點頭,站起身來道:“紀少,韓爺,我還有要事待辦,你們暫且歇宿下來,我們明日再聊?!碑斚路愿肋@位名為“樊仁”的老者,領著他們奔后院的一處小院落住下。
樊仁的確煩人,不僅嘴上嘮叨,手上也十分麻利,服侍二人洗腳洗臉,又送上香茶,這才掩門而去。紀空手與韓信雖然逃亡了數(shù)日,身體有幾分乏累,但想到自己無意當中,竟然能與烏雀門門主這樣仰慕已久的大人物稱兄道弟,就已然興奮得難以入眠。
“紀少,這一下咱們算是賭贏了,開了十把弊十,這一次總算開出個至尊寶,咱們可要發(fā)了?!表n信貼著紀空手的臉道,唾沫星子濺了紀空手一頭一臉。
“拜托你不用這么大聲說話,我的耳朵還沒有聾。”紀空手抹了抹臉道:“雖然我們的運氣不錯,能夠得到樊大哥這樣的人物賞識,但是我們才入江湖,什么都不懂,今后的路還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地去走?!?/p>
“不過我想,只要我們學會了樊大哥的飛刀絕技,就應該是我們在江湖上傳名立萬的時候,到了那個時候,我韓信再回淮陰,就沒有人認得我還是當年的那個小無賴,而是堂堂的大俠韓信嘍!”韓信美滋滋地雙手枕著頭道。
“就算如此,你也需要再等十年?!奔o空手給他潑了一瓢冷水,好讓他清醒清醒。
“那可不一定!”韓信似乎很有把握地道:“你難道沒聽樊大哥說嗎?我們身上這股莫名其妙的內(nèi)力竟然勝過了樊大哥的內(nèi)力修為,假如有一天我們又莫名其妙地學會了飛刀絕技,這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吧?”
紀空手承認韓信所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當他想到自己能夠走到今日這一步,全是丁衡、軒轅子等人用生命換來的,就不敢心存僥幸,有半點的松懈,黯然神傷下,他不由得在心中暗道:“我紀空手絕不會讓你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