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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臨陣入魔
作者:龍人   |  字數(shù):11386  |  更新時間:2005-02-26 04:26:16  |  分類:

武俠小說

第十七章 臨陣入魔

韓小錚越想越糊涂了?,F(xiàn)在,他已忽視了身邊的刀光劍影,只是下意識地把“少留劍法”、“天機劍法”一遍又一遍地使出!

這兩套劍法都是武林絕學,尤其是后者,更是武學之最高境界!所以盡管韓小錚似乎已進入一種半暈迷狀態(tài),他出招已根本不去考慮對方是如何攻來的,只是一招接一招地按順序遞出!

若是尋常人如此應(yīng)敵,恐怕已死了數(shù)百次了。但“天機劍法”的每一招都是攻守兼?zhèn)洌C無限!如果心有顧慮,使用此劍法時瞻前顧后,它的威力反倒會打了折扣,而以韓小錚如此渾然忘我之方式使出,卻是有渾然天成、天衣無縫之妙了!

“梨園四怪”與畢凌風狂攻不止!

韓小錚卻是已陷入一種奇特的沉思狀態(tài)中!

他所使出的功力也越來越強烈!無形勁力如洶涌之巨浪,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四周席卷出去!

“梨園四怪”因為已領(lǐng)受過韓小錚那超凡脫俗已臻化境的真力,所以并不怎么奇怪,而畢凌風卻是吃驚不小了!

尤其是他已看出韓小錚似乎已是魂不守舍,每招每式都已是依著一種慣性使出,而如此不經(jīng)意間使出的武功,竟能將他與“梨園四怪”聯(lián)手之凌厲攻勢一一化解,這幾乎可謂之為神話了!

畢凌風試著疾攻幾次,竟然在出招之后立即發(fā)現(xiàn)韓小錚的下一招已把上一招剛露出一線的破綻封了一個嚴嚴實實!如果此時還不知難而退的話,那么接下來的一招會恰好是針對你的!

“孤獨末”便如此吃了苦頭,他的胳膊竟被韓小錚在如此古怪的狀態(tài)下劃傷!

眾人數(shù)度搶攻,竟都無功而退!

相反,幾個人中功力較弱者已被韓小錚的無形真氣逼得胸悶氣喘!

此時,韓小錚的功力已發(fā)揮至“天機神功”的第三乘“佛面佛心”。

“梨園四怪”臉色已開始變得煞白,步子開始亂了章法,“天迷花旦”的腳步甚至有些踉蹌了!

如果此時韓小錚突然借機驀然發(fā)動凌厲之擊,恐怕他們要立即一潰千里了!

“無涯教”的十幾名教眾看得目瞪口呆,如此詭異之戰(zhàn)局的確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終于,“孤獨末”與“天迷花旦”雙雙鮮血狂噴,踉蹌而退!

畢凌風不由一驚,暗道:“恐怕無法善罷了!”

孰料身處刀光劍影之下的韓小錚突然蹲身盤腿坐于地上!

又是重復(fù)昨天的情景!

眾人被韓小錚這意外之舉一驚,不由齊齊后躍!

這自然是出自人的一種本能!

畢凌風大惑不解!“糊涂武生”卻很快回過神來,他高聲道:“此小子又在裝神弄鬼!”

畢凌風詫異道:“樂兄弟與他早已認識?”他心中卻暗道:“如果你早已認識他,為何不說出來,害得花堂主及他的兒子雙雙喪命?”

樂不支道:“昨天傷了我們的就是他!只是如今大概他已易了容,所以我未認出來,但從武功中卻是可以看出!普天之下,又有幾個人既會少留劍法,又會‘天機神功’!”

畢凌風驚駭欲絕:“你……你說他會‘天機神功’?”

話雖如此問,其實他心里也已有些相信了,因為這世上又有幾種武功會如此驚世駭俗呢?

少留劍法!天機神功!

此人身上一定有一些不為人所知的事!

樂不支道:“昨天他在重創(chuàng)我們幾人之后,也是突然成了如此模樣,沒想到今日也是如此!說下慚愧,那時我們懷疑他在弄什么玄機,所以最后竟不敢出手,而是借機逃走!”

畢凌風看了樂不支一眼,很是佩服他的坦誠。一般江湖中人,誰會把這種不甚光彩之事說出來呢?更何況這兒還有十幾個身分地位比他低的人。

畢凌風細細地觀察著韓小錚,只見韓小錚雙頰極為紅暈,面帶微微笑容,是那么的安祥沉靜!

饒是畢凌風見多識廣,也是從未見過如此古怪蹊蹺之事!

“孤獨末”恨恨地道:“我看他一定是力戰(zhàn)之后突然虛脫,才想以此方法突圍!昨天我們上了他的當,今天可不能再上當了,我們把這小子殺了替五弟報仇!”

樂不支看著畢凌風。

畢凌風緩緩地搖了搖頭:“如果他是假裝的,那么以我們之力根本殺不了他——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世上沒有人會在與他人搏斗時突然停下手來再以假象去欺騙對方,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所以,他如此模樣,一定是身不由己,比如說他有一種極為怪異的疾病,這種病會在他的功力發(fā)揮到一定境界時發(fā)作,當然也可能是其他情況??傊?,他并非是被我們的武功制住,如果在這時候出手殺了他,恐怕有失磊落!”

樂不支對這樣所謂的江湖道義一向很是不屑,按他的意思如果韓小錚真的是身不由己,那么這便是報仇的大好機會了!

可是他一向尊重畢凌風這位朋友,所以畢凌風如此一說,他便聽了他的,只是心中仍是有些不樂意。

“花凈”道:“我們暫時不殺他可以,但至少得把他擒住??梢栽谒逍堰^來之后,再作打算?!?/p>

畢凌風略一思忖,點了點頭。

但誰也不敢冒然靠近韓小錚,盡管大家分析都認為韓小錚不會是在使詐,但真的要動手卻又有些顧慮了。

一個“無涯教”的人不知從什么地方找來一根長長的繩子,分作幾截,打了幾個活扣 ,便要往韓小錚身上套。

畢凌風見后又好氣又好笑,道:“這種東西也能困住他嗎?”說得那人訕訕的。

畢凌風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銀錠來,用劍削下幾小塊,再運勁一搓捏,便成了圓豆模樣,畢凌風將它們扣在手心,再一揚,銀粒便疾然飛出,直射韓小錚身上的穴道!

手法又快又刁又穩(wěn)!

便見韓小錚身上立即中了“銀豆”之擊,便如同敗革般向前倒去!

畢凌風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眾人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卻又更為奇怪了,畢竟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立即有人沖上前去,要架起已被制了穴道的韓小錚!

便在這一瞬間,空中突然響起一陣破空之聲,有暗器襲入!

眾人一驚,然后便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因為大廳里所有的燈火全被擊滅!

似乎有一陣微風掠過大廳之內(nèi)!

大廳一時大亂!

畢凌風急忙大呼:“諸位切莫慌亂,以免被人混水摸魚!”

他這么一喊,眾人立即靜了下來!

只是,又過于寂靜了,靜得有些不尋常。

“咔嚓”一聲,有人打著了火,然后引燃了幾盞燈。

有人驚叫了一聲:“不見了!”

眾人一看,方才本是倒于地上的韓小錚已不見了!眾人不由神色一變。

是他自己逃走的,還是有人救走了他?

顯然是后者,因為眾人的目光本就集中于韓小錚身上,所以韓小錚不可能以暗器射滅所有燈火卻不讓眾人看見他的動作!

如果他的真的能做到這一點,那么他也根本不用逃走!

那么,救走韓小錚的人又是誰呢?那人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人救走,武功一定卓絕不凡!

為何“無涯教”突然平添了這么多厲害的敵人?

△△△ △△△ △△△

韓小錚醒來時,被自己的模樣嚇了一跳,因為他只穿了一條褲衩,在他的身上扎滿了大大小小的銀針,那模樣便如一只銀色的刺猬!

似乎是在夜晚。

這是一間極小的屋子,屋子里點著燈,但燈光很暗,讓一切都顯得有些詭秘。

“你醒了?”一個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韓小錚被這個聲音嚇了一跳,因為他并沒有注意到屋子里還有人!如果不是因為渾身扎滿了針,他早已一躍而起了。

韓小錚順聲望去,這才看到在一個柜子旁邊有一個人在坐著,他的整個人都深深地陷于柜子的陰影之中,韓小錚看到的只是一個極為模糊的輪廊!

韓小錚定了定神,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嘶聲道:“現(xiàn)在還不到讓你知道的時候,以后你會知道我是誰的?!?/p>

韓小錚道:“我怎么會在這里?”

那人道:“你是不是覺得在這之前,你本來是在一個老婆子的家中?在那兒,你與五個裝束容貌古怪的人激戰(zhàn)了一場?”

韓小錚沉默了一陣,他的腦中清晰地回憶出自己第一次與“梨園五怪”交手的情景,不由道:“不錯,可……”

那人打斷了他的話,道:“錯了!在這之前,你是在一個大廳里,在這個大廳中,有一具棺木,棺木中裝的是‘無涯教’卜堂主的尸體!”

韓小錚驚訝地道:“不可能,我根本沒見過什么棺木!”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你先別激動,且先聽我把你與‘梨園五怪’激斗之后的事說給你聽!”

當下,他便把韓小錚第二次與“梨園五怪”激斗之后的事告訴了韓小錚,他說得那么清晰,仿佛是由他經(jīng)歷這些事一般。

韓小錚不解地道:“你的意思是說在某一段時間里,我可以說成了另外一個人,替神手殺了不少人?”

那人道:“不錯!”

韓小錚道:“為什么會這樣?”

那人道:“這與你所練的武功有關(guān)!”

韓小錚道:“你是指‘天機神功’?”

那人道:“對,就是‘天機神功’。其實,你所練的‘天機神功’并不全面,而只是一半而已!因為你所看到的秘笈,只有一半內(nèi)容!所以,即使你把那秘笈的武功練至最高境界,卻仍是有不少缺陷!”

韓小錚吃驚不小,他道:“神手知不知道這件事?”

那人道:“他當然知道。也正因為知道了,所以他自己才不去練,而讓你練?!?/p>

韓小錚道:“他讓我練這本秘笈的用心何在?”

那人道:“‘天機神功’有上下兩冊,本來都已為神手所擁有,但在他練至第二乘時,另外半本卻突然無影無蹤了!所以,他便不再接著往下練了。”

“這卻為何?”

“因為他知道如此練至第三乘后不能再接下去練,便會留下后患!這一點,在書的后冊已有警示,而你看到的只是前冊,所以不知這一點,但神手卻是知道的!”

韓小錚這才明白神手他自己為何不練這種武功的真正原因!

那人繼續(xù)道:“他讓你將上半冊練完之后,從此當你的武功發(fā)揮至第三乘時,便會開始出現(xiàn)后冊稱之為‘魂飛魄散’的癥狀,你的功力會在達到最高境界時會突然暫時消失,更可怕的是你的記憶也會消失!所以,當你第一次與‘梨園五怪’惡斗,傷了他們五人之后,自己也突然功力全失,同時失去了記憶!”

“神手在這個時候,將你救回,他只救起了你的肉體,卻不救醒你的記憶,所以,只要他覺得好,他說什么,你便信什么,于是,你便開始成為他手中的一枚棋,才會為他對付‘無涯教’的人!”

韓小錚道:“他與‘無涯教’的怨仇很深嗎?是否他真是六王爺?并且是在為皇上平定‘無涯教’的叛亂?”

那個隱于陰影中的人冷笑道:“他的確是六王爺,但皇上與他一向不和,又怎么會對他委此大任?何況‘無涯教’組織雖大,結(jié)構(gòu)雖然復(fù)雜,但自它成立以來,就從未反叛過朝廷!神手如此做的目的,一是因為他斷定‘天機神功’的后半部分一定在‘無涯教’手中,因為除了‘無涯教’的人之外,天下沒有人有這樣的勢力能夠從他的王府中取走他視若性命的‘天機神功’秘笈!另外,神手有極大的野心,而他認為能夠擋阻的只有‘無涯教’!所以,他一定要設(shè)法除去‘無涯教’!”

“而像你這樣練成了‘天機神功’前半部的人,無疑是助他成功的最好工具,因為你武功高,但又有一個只有他知道的致命缺陷!所以,他既可以利用你,又不用擔心控制不了你!”

“為了挑起你對‘無涯教’的仇恨,他用了多種辦法,先是故意布置疑陣,讓自己的人抓走阿蕓……”

韓小錚再也不管身上的銀針,他一躍而起:“什么?你說阿蕓是神手他自己抓走的?”

那人冷笑道:“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誰能夠在你與他兩人的眼皮底下把人救走?”韓小錚細細一想,不由怔住了!

因為他發(fā)現(xiàn)那天的情景有許多不可解釋之處,今天按此人說法一套,便什么都可以解決了。

那天,聽見嘈雜之聲后,韓小錚立即掠出,就在快追上白衣人的時候,神手突然出現(xiàn),看樣子是在追擊白衣人,其實是在攔阻韓小錚,韓小錚與他對了一掌之后,速度自然慢了下來。后白衣人中暗器受傷,自然也是假的,白衣人一翻過院墻,下邊就有人接應(yīng)他,一個人用假血灑著往一個方向跑,而白衣人則帶著阿蕓從王府的另一扇大門進去了。韓小錚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白衣人在逃出院墻之后又會重新回到院內(nèi)來的!

這么說來,韓小錚所見到的有血污的布塊全是他們一手安排的?

陰影中的人道:“從阿蕓被劫一直到你找到‘無涯教’的卜堂主,全是神手一手安排的,包括足尺布莊、金老郎中、任達、胡古月在內(nèi),全是神手的人。在他們完成各自的任務(wù)之后,無一不是同樣的下場。”

韓小錚道:“殺人滅口?”

“不錯!這也算是惡有惡報吧。神手的目的是要讓你與‘無涯教’之間水火不容,所以當你擊敗卜說卻未殺他時,他便讓人動手完成了此事?!?/p>

韓小錚恍然大悟!他一直認為自己并未殺死卜說,可“無涯教”的人卻一口咬定是他殺了卜說,原來是這個原因!

韓小錚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道:“既然你說按我與神手說好的計劃,他會派人去接應(yīng)我,為何卻改變了主意?如果他救出我,以后豈非還可以再利用我?”

陰影中的人道:“如果有了可以替代你的人,為何不去啟用新人?不斷變化的‘工具’可以讓神手在對付‘無涯教’時達到出奇制勝的目的,你已殺了他們的堂主,所以整個‘無涯教’都已在關(guān)注著你,這勢必會極大地影響你的發(fā)揮作用。而在這時候,如果你死了,那么‘無涯教’自然會松一口氣,而神手便可乘此機會,再推出一個新人,而且武功也是極高!這勢必會亂了‘無涯教’的陣腳!”

韓小錚咬牙道:“這么說來,他讓我在卜說的葬禮上出現(xiàn),就是要安排我的死?”

嘶啞的聲音道:“正是如此!”

韓小錚道:“如此說來,他的手上還有不少可以利用的人?”

嘶啞的聲音道:“左之涯、千心嬌娃夏雨、尹飛揚等,都已是武功卓絕的人物!”

韓小錚道:“他……他們都練成了‘天機神功’?”

嘶啞的聲音道:“不,應(yīng)該說如你一樣練成了‘天機神功’的一部分,其實這前半冊要練成并沒有神手所說的那么難。何況左之涯、夏雨他們也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只不過他們練成的時間略略比你慢了一些而已。但對神手來說,他們有一優(yōu)于你的地方就是他們比你好駕奴。所以,在他們也練成了‘天機神功’的前半冊之后,神手自然要讓他們來取代你,而取代你之前,讓你去與‘無涯教’的人拼個你死我活,豈不是很好?”

韓小錚大聲道:“不,左之涯不是那么容易被控制的人!”

嘶啞的聲音道:“你說得很正確,左之涯城府極深,最不易控制,可惜,他有一個致命之處,那便是段如煙段姑娘!”

韓小錚不由一震,沉思片刻方道:“段姑娘已遇了害,左之涯一直要為她尋找真兇替她報仇,莫非神手便是利用了這一點?”

嘶啞的聲音道:“不錯?!?/p>

“那么真正的兇手究竟是誰呢?是左之涯的父親左長笑——也就是呂一海,還是‘無涯教’的其他人,或者干脆是神手 ?”

“都不是?!?/p>

韓小錚大為驚訝,道:“還有別的人也與段如煙有關(guān)系嗎?對了,‘忘憂宮’的人!一定是‘忘憂宮’的人殺了她!”

黑暗中那人冷笑道:“全錯了,事實上沒有任何人殺她!”

韓小錚大驚失色,道:“你是說她真的是自殺而死?不,不可能!一個人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便可以自殺身亡?”

冷哼一聲,那人道:“我并沒有說她是自殺身亡,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死!”

韓小錚怔住了!

這怎么可能?段如煙怎么會沒有死?自己是親眼看見她氣絕身亡的!

這個人的話一定不可信!韓小錚禁不住失聲笑了:“你居然說她沒有死……嘿嘿……她居然沒有死!”

“很好笑嗎?”

“難道不好笑嗎?”

“你有沒有聽說過武林中有詐死的武功?”

“當然聽說過,可她根本不是武……”說到這兒,他突然一下子卡住了,他本來是想說她根本不是武林中人,但說到一半,便覺不妥了。

因為他根本沒有理由一口交定段如煙不是武林中人!連“春風得意樓”的掌柜都是“忘憂宮”的人,段如煙為何不可以是江湖中人?

可是這種事也太讓人難以接受了。韓小錚親眼目睹了段如煙的死,而現(xiàn)在卻有人告訴他段如煙還活著!

突然,韓小錚滿腹狐疑地道:“你為何會知道這么多事?”

能知道這么多神秘事情的人,一定很不簡單!當然,也有可能這些話全是他編造的。

那人忽然“嘿嘿”笑了,笑罷方道:“你還未聽出我的聲音嗎?”

韓小錚一怔,沉思半晌,搖了搖頭,道:“聽不出來!”他心中卻在想:“你不肯站于光亮中讓我看到,一定是曾對我有不利之舉的人!”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原來世間忘恩負義的人竟如此多!小子,我救過你三次命了!”

韓小錚呆住了!半晌,方如夢初醒般叫道:“黑衣人!你是黑衣人!”

那人笑道:“總算你還有一點良心?!?/p>

這時,韓小錚已可斷定此人正是救過他的人。那時他從花石城回枯水鎮(zhèn)的途中遇過呂一海派來的人追殺他,便是這位黑衣人救了他。

而說是“救了三次命”,一次指的自然就是現(xiàn)在這一次,那么,還剩下的那一次呢?

韓小錚心念急轉(zhuǎn),忽地一亮,暗道:“莫非在‘春風得意樓’的樓頂垂下繩子救出我的人就是他?”

一定是!

無論如何,他已是多次救自己的命了。韓小錚不由大為感激,急忙翻身下床,便要施禮,可是身上遍扎針頭,而且又是只穿著一條褲衩,著實不雅,所以下了床方覺有些不妥,便愣在那兒了。

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遂道:“免了,免了。不過你身上的銀針倒是可以拔下來了,自己動手吧?!?/p>

韓小錚尷尬一笑,趕緊七手八腳將銀針全拔了下來,又在床頭找到衣褲,趕忙穿了起來,這才深深施禮道:“多謝……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那人道:“不必多禮,多救幾次人,總不是壞事,以后見了閻王也好說話些!”說到這兒,他不由大笑起來。

韓小錚心中有太多疑惑了,他道:“前輩是如何知道段姑娘并沒有死?段如煙如此詐死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人道:“段如煙詐死之時,我正在屋頂上,前前后后看得清清楚楚。我還看到你沖進屋時大驚失色的模樣,然后又見你想救段如煙。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你居然能在那種情景下從屋內(nèi)逃脫!”

韓小錚道:“若不是前輩相助,我還不是得晾掛在屋檐底下!”

那人道:“不過在那種情形下,你還能急中生智也是很不容易了。”

韓小錚道:“無怪乎后來左之涯去她墓坑中查尸時,墓坑里竟是空的!當時我與他都以為是殺害段如煙的兇手為不讓外人從尸體上查出真相而轉(zhuǎn)移了尸體!豈知她根本就沒有死?”

那人道:“她如此做的目的,本是要利用你。因為她認為你少不更事,所以在你進了她的房間之后,她便布了自殺的現(xiàn)場,又故意留下了漏洞。在她的計劃中,你看了自殺現(xiàn)場后,應(yīng)該是束手無策,驚慌失措,這時她的同伙便可以沖進來,看到你與她的尸體在一起!人們便有兩種猜測:一種是段如煙是自殺的,另一種是害了段如煙的人就是你!”

“但因為你與段如煙之間從未見過面,你與她也沒有怨仇,所以人們便會說段如煙是自殺的。但左之涯一定不會這么認為,因為他太精明了,他會很快看出漏洞——其實這是段如煙故意布下的漏洞。他能夠從你這兒推測出別人認為是真相的假象:段如煙是他殺而亡!”

“所以左之涯在經(jīng)歷此事后,注定要失蹤,注定要千方百計查找‘殺害’段如煙的‘兇手’!而最像兇手的人恰恰是他的父親左長笑——也就是呂一海!”

韓小錚動容道:“她要讓他們父子倆自相殘殺?”

“她知道不太可能達到這樣的目的。但左之涯憤而離家,對她及她身后的人來說,已是一件大好事。在那時間,左之涯的武功已不在呂一海之下,少了左之涯,呂一海等于少了一條胳膊!”

韓小錚不解地道:“呂一海不是曾經(jīng)勾結(jié)‘忘憂宮’的人一起進攻葉刺叔叔的無飄堂嗎?”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忘憂宮’無論做什么,無非都是為了削弱乃至最終滅了‘無涯教’,以前勾結(jié)呂一海進攻無飄堂,是為引起‘無涯教’的內(nèi)訌,事實上他們做得很成功,那一個計劃,使‘無涯教’一下子損失了二個堂主。所以,他們接下來的目標,就是名義上已被教主逐出‘無涯教’而實際上暗中仍是依附教主的呂一海。這一次卻出了一個小小的枝節(jié),因為葉刺突然出現(xiàn)了!”

韓小錚道:“如此一來,左之涯與他父親之間雖然因為段如煙有了隔閡,但不至于會甘心為‘忘憂宮’賣命吧?畢竟血濃于水,他怎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去對付自己的父親?”

那人道:“所以,‘忘憂宮’的人便要告訴左之涯一件事,那便是呂一海并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韓小錚吃驚地道:“這樣蹩腳的謊言,也瞞得過左之涯?”

那人道:“如果這句話是謊言,那么它的確是很蹩腳的,但它不是謊言,而是事實!”

韓小錚怔怔地站在那兒,他發(fā)覺今天聽到的不可思議的事太多了!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不知你是否聽……聽葉刺說過他在追殺呂一海時曾殺了呂一海的妻兒?”

韓小錚猛然醒悟過來,不錯!在呂一海圍攻葉刺時,韓小錚躲在閣樓上,便聽到了葉刺與呂一海關(guān)于此事的對話!

那人道:“葉刺的確殺了呂一海的妻兒,這是無涯教對反叛者處罰的規(guī)矩。所以,呂一海離開無涯教時,他是孤身一人!為了能隱名埋姓,他便選擇了左家,殺害了左之涯的親身父親左長笑,然后易容成左長笑的模樣,占其妻,有其子,而左長笑的妻兒對此事毫不知情,因為呂一海的易容術(shù)本就是武林一絕!”

韓小錚只覺得自己的背心一陣陣地發(fā)涼!

當左之涯知道自己朝夕相對敬愛有加的人不但不是自己的父親,反而是自己的殺父仇人時,他該是一種怎么樣的心情?

悲痛欲絕?不,絕對不是悲痛欲絕這么簡單!

左之涯能夠在聽到這個事實時還站立著,的確不易!

那人道:“我不知道神手是如何讓左之涯相信這是事實的。總之,左之涯已信了,所以如此一來,不用神手再作任何鼓動,左之涯也是為他效力的!他必須為他真正的父親報仇!”

說到這兒,他嘆了一口氣,聲音變得有些緩慢:“其實,呂一海雖然殺害了左之涯的親生父親,但這么多年來的朝夕相處,對左之涯也已有了感情,左之涯的一身武功,便是他傳授的。當然,左之涯并不知道每天夜里把自己叫到野外練功的人就是呂一海!呂一海讓左之涯練武,無疑是在為自己埋下一個潛在的危險,他不會想不到,但他卻還是如此做了,誰知道他是出自什么樣的心理?”

他沉默了。

韓小錚聽得心里堵堵的。左之涯當然得為父報仇,但報了仇之后,他便快樂舒心了嗎?

段如煙居然沒有死!

呂一海居然是左之涯的殺父仇人!

自己居然已失憶過一段時間!

阿蕓居然還在神手手中!

無論如何,這絕對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陰謀!

韓小錚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問道:“忘憂宮做下的事,神手為何知道得這么清楚?”

這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那人一字一頓地道:“因為神手就是忘憂宮的主人!”

又是一件讓人驚愕欲絕的事情!可韓小錚已經(jīng)麻木了!

半晌,韓小錚方道:“神手不是六王爺嗎?怎么又成了忘憂宮的主人?”

那人冷笑道:“這正是他最可怕的地方!自古以來,江湖中出現(xiàn)了不少邪教幫派,他們都是野心勃勃,但結(jié)果都只能是曇花一現(xiàn)。因為對于這樣的邪教,不僅武林正派中人要群起而攻之,連朝廷也視他們?yōu)檠壑嗅敗⑷庵写?,必欲拔之而后快!?/p>

“而神手卻是六王爺!所以在十幾年前朝廷便已注意到‘忘憂宮’這股邪惡勢力的崛起,并動用了不少的力量打擊,結(jié)果總是不順人意,因為他們不知道‘忘憂宮’的主人居然就是六王爺!他們的每一次行動幾乎全被神手掌握!他們?nèi)绾文艹晒???/p>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頓,顯得頗為神秘地道:“你認為知道這件事的人有幾個?”

韓小錚搖了搖頭。

那人輕輕地道:“三個,只有三個。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我,還有一個便是你!”

韓小錚苦笑了一下,因為他已知道了解太多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尤其是這種要命的秘密,它很可能會為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你又是如何知道這么多事的呢?”韓小錚終于把這句話問出口了,其實他早已想問這個問題了,只是這樣一問,便有一點懷疑對方的成份,而對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又如何能懷疑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但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他覺得不問就憋得慌,如同有一根魚刺卡在喉嚨中,不吐不快。

這事的確奇怪,他怎么會知道這么多事情?

那人道:“沒想到你把這個問題忍了這么久才問,看來還是把我當救命恩人看待了,可惜,我只能回答你一半!”

“一半?”韓小錚不解地道。

“就一半。因為我是伏仰,無涯教無解堂堂主。”

韓小錚吃吃地道:“你……你是伏……伏堂主?”

伏仰道:“你還是像稱呼葉刺那樣稱呼我吧!至于另一半,我暫時還不能回答你?!?/p>

韓小錚也顧不得那“另一半”了,眼前這個人是伏仰已讓他大吃一驚了!

他磕磕巴巴地道:“你曾幫助我木叔叔擊退呂一海,是嗎?”韓小錚想看看伏仰的臉色,可惜看不到。

伏仰道:“木叔叔?喔,你是指葉刺吧?好奇怪的稱呼!你說的不錯,那夜我是出手了,只可惜當時我不知他身上已中了毒,所以呂一海逃走時,我便追了過去,沒有顧及他,沒想到后來他竟……竟死了!”

他的語氣顯得極為內(nèi)疚與哀傷。韓小錚暗暗稱奇,他心想:“雖然你與木叔叔以前曾是好朋友,可后來他與你妻子之間的事發(fā)生后,你竟然還毫不記仇嗎?雖然木叔叔也是被人設(shè)計引誘的,可奪妻之恨終不是那么容易化解開的呀!”

當然,這一次心中的問題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來了。

伏仰竟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我知道你會想到什么。當然,我也恨葉……葉刺,但后來我才知道這是一場陰謀,從我與她成親開始便是一場陰謀,她是神手安放在我身邊的一條毒蛇!”

說到這兒,韓小錚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卻能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他的憤恨!

對于這種事,韓小錚只有再緘其口,洗耳恭聽的份了。

伏仰靜了一會兒,大概是在平定自己的心情,片刻之后,方緩緩地道:“我們教主對我與葉刺兩人的確有頗多猜忌,所以他把那女人嫁給我,只是為了牽制我。他沒想到這婆娘其實是忘憂宮打入無涯教的人,她便借此機會興風作浪,一時使無涯教的實力大打折扣!但教主見除了我與葉刺二人,心中仍是有些高興,所以絲毫未對她有什么懷疑!”

“她真的是一位公主嗎?真的是神手的妹妹嗎?”

“哈哈哈,她是公主?她怎么可能是公主?那些話,只不過是神手胡編的!他如此說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把他自己與阿蕓扯上關(guān)系,使以后的事情順利發(fā)展下去而已!”

他的語氣滿是譏嘲之意,卻不知他嘲笑的是神手,是他的妻子,還是韓小錚,或者干脆是他自己?

無論如何,他的妻子背叛了他,他的心中一定有過痛苦,而且這種痛苦一定是永不磨滅的,但他卻又不愿讓別人知道——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愿承認。

所以,他便嘲諷他的女人,強迫自己去仇視他的女人!

他豈非很苦?

韓小錚道:“既然神手不是阿蕓的舅舅,而阿蕓還在他手中,那么他會不會對阿蕓不利?”

伏仰道:“其實這并不重要?!?/p>

韓小錚吃驚地道:“為什么?”

伏仰道:“因為你見到的阿蕓并不是真正的阿蕓!”

韓小錚糊涂了,他覺得自己的頭腦出現(xiàn)了一片空白,耳邊也“嗡嗡”直響。

阿蕓不是阿蕓?他所見到的阿蕓竟然不是真正的阿蕓?

韓小錚啞了般不會說話了,那模樣顯得有點呆,有點傻。

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急得有些口吃了:“她……她……她……”

伏仰打斷了他的話,道:“可惜我也不知道你所見到的阿蕓是誰,也不知道真正的阿蕓去了什么地方。”

韓小錚終于恢復(fù)過來,急切地道:“真正的阿蕓有沒有曾經(jīng)落入過他們的手中?”

伏仰道:“當然。否則他們怎么能假扮出一個讓你也迷惑的阿蕓?我一直以為阿蕓自從進了六王府之后,就再也沒出去過,前幾天才知道真正的阿蕓在兩年前便已不在六王府了!”

韓小錚道:“如此說來,我見到的阿蕓所謂的失憶,也是編造的了?”

伏仰道:“不錯?!?/p>

韓小錚的心中似被重錘一擊:“他們?yōu)槭裁慈绱俗???/p>

伏仰道:“因為如此一來,才可以讓你忽視阿蕓的過去,忽視乃至忘卻她已是左之涯的妻子,當你陷進這份柔情之時,便是他們的計劃順利開展之時了!”

韓小錚的心在隱隱作痛!與“阿蕓”相處的日子,他的心中已葫生了真正的情意,而且這種感情越來越濃,誰會料到,這僅僅是別人的一個圈套而已?

最讓他難受的不是被欺騙了,而是他第一次付出的真情被無情的玩弄了!也許,在他情真意切之時,對方正在暗暗得意地竊笑!

心,在火辣辣地痛,像被一雙粗糙大手用力地搓揉著!

韓小錚忽然笑了,一笑不可抑止,笑著笑著,他流出了淚水。

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流淚。

也許,正因為不知道,才更真、更刻骨銘心?

伏仰默默地在黑暗中看著他,他知道自己完全能理解韓小錚,因為這種哭笑莫名的感覺,他也曾經(jīng)有過,甚至,比韓小錚還強烈。

終于,韓小錚平靜下來了,平靜得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過。甚至,比什么事情也沒發(fā)時還要平靜!

這種平靜的背后,可以在那兒感覺到一種壓抑的似乎可在瞬息間毀滅一切的火藥味!

韓小錚以極清晰的吐字道:“我一定會找到真正的阿蕓!如果她死了,那么她的血將以百倍的代價來償還!”

他的聲音不高,可誰都可以從他的話中聽到一種可以凍結(jié)一切的冷意!

伏仰道:“雖然可能你的武功已比我高,但有些方面,你還需要我的幫助?!?/p>

韓小錚肅然道:“我只是武林后進,怎么敢與前輩相提并論?”

伏抑大笑道:“你便別對我灌迷魂湯了,這近二十年來,我的武功可是絲毫不見進展,不過這么一路摸滾躍爬過來,總算多明了一些事情,多了不少心眼,也就是常人口中的江湖經(jīng)驗吧。”

韓小錚道:“能得前輩指教,是我的福氣?!?/p>

伏仰道:“別前輩來前輩去的,你就不怕把我叫老了?我比你木叔叔可大不了多少。”

韓小錚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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