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九幽邪學
絕色女子一聲長笑,左手突然向后圈掃,眾人只覺一道紅影一閃,已有一根紅綢由她左手袖中電射而出。
一陣亂響,身后數(shù)根打狗棒竟無一避過,悉數(shù)被如靈蛇般神出鬼沒的紅綢卷了個正著!
大驚之下,丐幫眾弟子齊齊向后撤時,要將打狗棒奪回!而正面攻向絕色女子的那個八袋弟子此時正堪堪襲至!
便見絕色女子突然掠空而起,左手不曾放開紅綢,右手手指疾然一彈,又有一點寒星射向自己手中的紅綢!
眾人見她手勢,還道是要以暗器傷人,哪知她并非將暗射向丐幫弟子,卻是射向自己的紅綢?不由大為納悶!
只聽得“蓬”的一聲脆響,暗器擊于紅綢之上后,紅綢突然著火了,烈焰升騰,如同一條長長的火龍!
絕色女子猛吐真氣,一條二丈長的紅綢被她內(nèi)力一震,突然斷作數(shù)十截,如同數(shù)十只火蝙蝠,向方才襲擊她的七八個丐幫弟子當頭射去!
紅綢如此輕軟之物,竟被她的無形內(nèi)力疾射而出,其內(nèi)家真力已是驚世駭俗、深不可測了!
突遇此變,眾人閃避不及,十有八九被燃燒著的紅綢沾上了。
紅綢沾身之后,他們才知不妙,因為只要紅綢一沾上身體,立即牢牢吸附于人的身上,連同身上的衣衫,肌膚都一同燃燒起來!有幾個人見自己的衣衫著火,立即用手撕去衣衫,叫化子的衣衫本就破爛不堪,這么一撕,倒有半個身子露出來了,但撕去衣衫之后才知道連同自己的肌膚也燒起來了。
顯然,在紅綢上邊沾著極其厲害的藥物!
群丐劇痛難當,慘號連連,可任憑他們?nèi)绾闻拇?,如何在地上滾動,身上的火焰就是不滅!更兼他們先前拍飛身上的紅綢一不小心又落到他人身上,如此一來,遭了絕色女子這一手的倒有十八九人!十八九人亂蹦亂叫,樣子狼狽不堪。旁人不忍見他們?nèi)绱藨K狀,紛紛上前相助,一不小心又被那歹毒至極的火焰沾上,頓時場面已亂成一團!
一時空氣中皮肉焦味大熾,聞之令人作嘔!
麻小衣又驚又怒,有心要堵住絕色女子決一死戰(zhàn),卻又擔心屬下安危,權衡之下,終于還是忍下這口惡氣,向受了火傷的弟子沖將過去,但見他們已是衣不遮體,或前胸或后背或手或腿,都被燒得血肉模糊,而那歹毒之火焰尤在蔓延!
麻小衣眼欲噴火,嘶聲道:“諸位兄弟忍上一忍,待我來解救你們!”
言罷,出手如電,雙掌齊揚,向受了火傷者的傷口揮擊而去!
眾人雖不明他的用意,但都知道自己幫主對他們絕無惡意,于是也不閃避。
麻小衣的雙掌與丐幫弟子的身體并不接觸,每每在離他們的傷口只有三四寸遠的地方便猛然而止!
而對方便會突然覺得傷口處一陣徹骨之冰涼,然后皮膚上的火焰便應掌而滅!
倏地有一個中了毒焰的七袋弟子嘶聲叫道:“大敵當前,請幫主切莫為我們用‘苦寒神功’,那樣太耗真力!”
原來“苦寒神功”乃丐幫三大神技之一,它的神奇不凡不在打狗棒七十二式及“七巧拳”之下,只是打狗棒的七十二式及“七巧拳”,只要是丐幫中四袋以上弟子皆可習練,而“苦寒神功”則只有幫主方能習練。
“苦寒神功”乃內(nèi)功心法,練成“苦寒神功”后,可揮擊出至陰至寒之真力,當“苦寒神功”練至最高境界,可在揮掌之間讓一杯水轉(zhuǎn)瞬成冰,若是人體被“苦寒神功”擊中要害,自然是血液立凝,一命嗚呼!
但“苦寒神功”非意志極其堅強之人無法習練,僅僅意志堅強也還不夠,與任何武林絕學一樣,“苦寒神功”武功心法深奧莫測,至玄至奇,丐幫立幫有上千年,歷任幫主中能將“苦寒神功”練至上乘的,也不過五六人而已!
若是能將“苦寒神功”練至最高巔峰,那自然可以揮發(fā)自如,但麻小衣習練“苦寒神功”也只達到了五六層火候,所以平日他在對敵時極少使用“苦寒神功”,免得太耗真力。今日為了救了門下弟子,他已顧不了這么多了!
那名七袋弟子這么一喊,其他還有八九個受了傷而還未被麻小衣醫(yī)治的弟子,便避著不讓其出手相救!
麻小衣又急又怒,大吼道:“為何躲著我?”
一個五袋弟子忍痛悲聲道:“弟子寧可燒死也不愿連累幫主!只要幫主替我們殺了這妖女即可!”
麻小衣愴然喝道:“混賬!幫主的話你敢不聽?你們?nèi)祭侠蠈崒嵉卣局鴦e動!”
此言一出,那些受了傷而還未醫(yī)治的弟子果然不敢再閃避了。
麻小衣運起“苦寒神功”,為余下的八九個弟子挨個撲滅身上的火焰,當最后只剩下三四人之時,突然體內(nèi)氣血岔亂,頭腦“嗡”地一聲響,心知不妙,定是運功過度,動了真氣,但此時眼看到大功告成,他又豈肯就此罷手,當下強提真力,又揮掌向一名丐幫弟子拍去!
當最后一名丐幫弟子身上火焰被他揮掌撲滅時,麻小衣突然聽到身后一聲短促的慘叫聲!
大驚之下,他猛地回頭,卻見被絕色女子選中的八袋弟子已緩緩地向后倒去,他的喉頭上插著他自己的打狗棒!
麻小衣驚怒交加,倏地喉頭一甜,一口熱血狂噴而出!原來他以尚未純熟的“苦寒神功”為弟子們撲滅身上的火焰,本就是冒險之舉,如今又見自己的門下弟子在眾多同門的重重保護之下,竟仍是被對方殺死,一驚一怒之下,使麻小衣體內(nèi)本就渙散的真力一時走了岔,竟傷了自身!
丐幫眾弟子大駭,齊齊奔來!
麻小衣強行站定身子,搖了搖手,吃力地道:“別管我,與其他武林同道一起對付那妖女,免得讓她陰謀得逞,從此更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眾人見他尚能從容說話,便略略放了心,趕緊向絕色女子那邊奔去。眾弟子一走,麻小衣背過身去,又“哇”地吐了一大口鮮血,只覺一陣陣寒意從心底升起,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zhàn),臉色也變得煞白如紙!
他暗道:“恐怕是自己強運‘苦寒神功’,一不留神,反被它傷了?!辈挥X有些惆悵。
此時,絕色女子已將目標對準了南北二十六鏢局的那位鏢頭!
這位鏢頭是河北滄州飛鷹鏢局的鏢頭,人稱“金槍”嚴萬。鏢頭本應行鏢走鏢,平時對江湖紛爭是避之惟恐不及,又豈會主動介于江湖的恩恩怨怨?但自從莫名其妙地把南北二十六鏢局撮合在一起后,他們這些人的日子突然一下子變了,須得整日東奔西走,與尋常江湖門派沒有什么區(qū)別。如此處處結梁子,日后還怎么行鏢?
飛鷹鏢局與其他不少鏢局一樣加入了二十六大鏢局是身不由己的,因為那一段時間似乎道上特別不平靜,鏢車連連被劫,許多鏢局損失慘重,就在這當兒,突然冒出了一個沙千里,提出建議要把南北二十六大鏢局聯(lián)作一體,如此一來,一旦有什么重要的貨物要押送,便可集中最優(yōu)秀的鏢師、趟子手,以保證鏢車的安全。
當時這主意乍一聽似乎很是合理,而且那時眾鏢局又是多災多難,一旦有了幾家鏢局響應,大伙便也順勢而行,讓沙千里做南北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
后來,眾人便漸漸地發(fā)現(xiàn)這樣的做法實在是不可行的。其一,鏢物重不重要,誰的心里也沒個定數(shù);其二,各鏢局之間的人雜在一處,即使都是好手,作用也并不見得大多少,因為他們彼此生疏,自然難以配合默契,反倒人多眼雜,使鏢車線路多了泄密的可能;其三,對押鏢所得盈利,又難以做到真正的公正……
總之,這是一趟渾水!讓各鏢局哭笑不得的是一旦上了這條船,竟就下不來了!飛鷹鏢局曾打算退出來。有一天嚴萬把這事與幾個心腹鏢師說了,還未公布出去,第二天,那幾個心腹鏢師竟然齊齊身亡!
嚴萬知道這事一定與沙千里有關,同時他也斷定以沙千里的身手卻是無法做到如此干脆利索的,連殺了幾位鏢師而不留一絲痕跡。反正他明白了一點:輕易不能再提退出加盟鏢局之事,這一次是殺雞儆猴,下一次可能就不殺雞,而直接把‘猴’給殺了!
之后,聽說沙千里死了,他不由很是高興,以為這一下機會來了。一高興,那天便喝了個大醉。沒想到兩天過后,一個瘦瘦小小的小老頭又找上門來,此人便是皮半痕,他掏出一封信來,說是沙千里親寫,讓嚴萬過目。
嚴萬一看,的確是沙千里的字跡,再將信拆開來看了看,不由心里又涼了半截,原來沙千里竟然在信中說如果他有什么不測,便將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之位交給持信之人!
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沙千里本是行鏢之人,他做二十六鏢局總鏢頭尚可算得上適當,可江湖中人誰不知道皮半痕是出了名的獨行盜?這種人本是鏢局的死對頭,如今卻要他來做二十六大鏢局的總鏢頭,豈不可笑?
但他已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知道這一定是一個早已安排好的計劃,他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除非他不怕死!
信的最后一段話讓他一直心驚肉跳:嚴萬,此事你惟有按吾意一條路可以走,否則結果會遠比你想象的可怕得多!
于是,皮半痕便成了南北二十六鏢局的總鏢頭!
這一次赴爛柯山圍攻左扁舟,嚴萬自然并沒有什么興趣,不過他料知左扁舟是孤身一人,又已被武林中人視為公敵,許多人欲除之而后快,這一次一定沒有什么危險,日后在同道中也多些談資,所以他上山時心境倒頗為平靜。
沒想到會突然殺出一個九幽宮!更沒想到這可怕的絕色女子選中他作為向眾人昭示她武功的工具!
親眼目睹了絕色女子的手段,他不由心寒了,以丐幫那樣的天下第一大幫,以麻小衣那樣的高手,仍被這女子折騰得如此狼狽,何況他一介鏢頭?
他帶來的飛鷹鏢局的伙計本有五六十人,此時卻只有七八個人站著了,那幾個人看著他的眼神都是哀傷的,好像他已經(jīng)死了一樣。
嚴萬有些生氣,更多的卻是悲愴,他知道他的伙計在想什么,同時也知道他們所想的極可能很快便會成為現(xiàn)實。
丐幫的那名八袋弟子一倒下,他的手便將自己的長槍握緊了。
明知無望,也要一戰(zhàn)!這點血性,他還是有的,否則即使活下來,他也無顏再立足于江湖了。
絕色女子向他這邊翻射過來,便等于已是死神向他逼近!
但在此時,他聽到了“錚”地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他的眼睛余光察覺到了一抹青幽幽的光在他身側(cè)閃動!
嚴萬不由自主地偏了偏頭,他看到了那個肩負包裹的少年已揚劍出鞘!
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升,他已見識過寧勿缺力戰(zhàn)巫匡的風范,知他劍法卓絕,同時又有二十六局鏢中的弟子及其他一些正派之人相助,心中不由踏實了不少!
寧勿缺見丐幫之慘狀,暗暗心驚,忖道:“這女子似乎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暗藏殺機!雖然我未曾聽說過九幽宮,但由她如此心狠手辣看來,九幽宮一定不是什么正門大派?!?/p>
在絕色女子身后有十數(shù)個丐幫弟子追擊,但他們的輕功遠不及絕色女子,所以只是徒勞無功,對絕色女子根本構不成威脅。
飛鷹鏢局的幾個人奮不顧身,各持兵器,齊齊向絕色女子迎去!
只見她右手一揚,數(shù)道極細的烏光驀然射出,嚴萬大愕,驚呼一聲:“小心!”
卻已遲了,已有三四個人應聲倒下,連哼都未哼出一聲!
剩下幾人心中懼意頓生,一個使軟鞭的虬須大漢“呼”地一聲向絕色女子下盤暴卷過去,不料過于心慌,只聽得“哎喲”一聲,他的腳踝竟給扭了。
絕色女子身形一閃,已欺身而進,與虬須大漢近在咫尺!
虬須大漢只聞得一股淡淡清香,然后便感到腹部一陣徹骨劇痛,然后就如稻草一般飛了出去,身在空中已什么也不知道了。
寧勿缺來不及細想,躍空而起,身形騰掠間矯捷已極地向絕色女子飛射過去,右手揮將之處,劍光凝成一溜晶亮的光弧,晃移不定地暴射過去!
絕色女子一聲長笑,身形閃掠處,一抹爍目之銀光劃將而出,破空之聲尖銳清脆,攝人魂魄!
她的兵器竟是一根細長的烏黑長鏈子,鏈子在火光的映射下,泛著幽幽寒光,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寧勿缺心知對方武功高深莫測,所以他一出手便是凌厲殺著!
“無怨劍怒”!
劍光如漫天狂雨,傾瀉而出,劍氣鼓成風,似乎已可將天下間萬事萬物悉數(shù)斬于劍下!
絕色女子手中鏈子一聲輕響,已從一個極為刁鉆的角度閃射而進,寧勿缺所展的漫天劍氣竟未能將它封死!
烏光如電,暴射寧勿缺咽喉!
寧勿缺處變不驚,身形一晃,“屬縷劍”已順勢橫掃!
“錚”地一聲,“屬縷劍”竟未能將對方的鏈子掃斷!相反,細長之烏黑鏈子已如附劍之幽靈,繞劍而走,向?qū)幬鹑钡挠沂质直滁c去!
寧勿缺大驚失色!他沒有想到如此細長的烏黑鏈子在被“屬縷劍”如此神器掃中之后竟不會折斷!對方手段毒辣,自己的手若被鏈子扎中,恐怕兇多吉少了!
心中如此想著,手下可絲毫未曾閑著,急忙使了個“卸”字訣,欲將自己的劍從對方的烏黑鏈子中抽將出來!
哪知對方招式極為詭異,盡管他身形一變再變,手中之劍更是吞吐莫測,但對方的鏈子仍是如附體之蛆,緊緊纏在他的劍上!
寧勿缺一陣暴喝,體內(nèi)浩然真氣疾貫于劍!
只聽得“錚”地一聲尖銳的脆響,烏黑鏈子終于被真力激蕩開來!
但絕色女子右手一抖,烏黑鏈子再次向?qū)幬鹑钡难g卷來,她那絕世無雙的輕功再配合著如此軟靈之兵器,相得益彰,招式變化之快之巧 ,已是匪夷所思!
但寧勿缺的“無雙劍法”也是曠世絕學,與她相比,也未見遜色,只是寧勿缺知道對手舉手投足之間都可能有什么歹毒之計,所以他是攻少守多,先求能夠保住嚴萬之命,然后再作計議。
兩人斗轉(zhuǎn)星移轉(zhuǎn)瞬之間已互拆了上百招,但見場上兩個身形翻飛如行云流水,速度快不可言,看到驚險處,眾人已是大氣不出,只知目不瞬轉(zhuǎn)地看著他們,哪里會想到向?qū)Ψ降娜诉M攻?
此時,封楚楚已經(jīng)醒轉(zhuǎn)過來,她知道九幽宮是殺害她師父的仇人后,對九幽宮之人已是恨之入骨,對絕色女子自然也是有徹骨之恨。她見絕色女子的武功出神入化,而且寧勿缺手中的“屬縷劍”竟也無法克制她的兵器,不由又為寧勿缺捏了一把汗!
倏地,絕色女子的身軀突然一折,已向一側(cè)平平斜射!
寧勿缺一愣,立刻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嚴萬此時正在一側(cè)!不敢怠慢,他立即疾追而上,劍隨身走,似乎有青幽的雪花繞體旋過,寒星點點,閃掣之下,銳勢逼人!
絕色女子未曾回頭,突然用力一甩如瀑秀發(fā)!
數(shù)點寒星如電而出,向緊隨其后的寧勿缺當胸射去!
寧勿缺與她相隔不及二丈,突遇此變,不由神色一變,身子陡然拔空而起,如沖天巨鵬!
絕色女子一聲嬌笑,手中烏黑鏈子已向前方的嚴萬疾卷過去!
她與嚴萬相距有二丈多遠,而她的烏黑鏈子長不及二丈,但嚴萬見鏈子掃來,仍是心神欲裂,急忙長槍一抖,也不急細想,便是自己最拿手的一招使出!
長槍走空!烏黑鏈子一樣走空。
而此時寧勿缺剛剛閃過數(shù)枚暗器,正要再次撲向絕色女子,忽又聞身后有暗器破空而至之聲!
大駭之下,寧勿缺猛提一口氣,來不及轉(zhuǎn)身,反手便是一劍封出!
暗器應聲飛了出去,射于天生石梁之上,直擊得石火四濺!
寧勿缺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這女子的暗器手法如此詭異,竟然能夠在射出之后再反折而回!
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方如此霸道凌厲的暗器竟只是從發(fā)中射出!
如此一耽擱,他便看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見絕色女子的烏黑鏈子與嚴萬的長槍雙雙走空之后,絕色女子的烏黑鏈子竟不再卷向嚴萬,而是突然折向,向地上暴卷過去!
這一舉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同時心中又隱隱有些預感,心知她如此做為,自然也是大有深意!
烏黑鏈子“啪”地一聲擊在地面之后,她又疾然抖腕,手中鏈子便如亂蛇般在地上流竄如電!
一片塵埃被攪得揚起!
然后,便聽得嚴萬一聲慘叫,慘叫聲甫出,又戛然而止!
絕色女子雙足一點,已如輕燕掠空而起,向萬虛道長那邊飄去!
莫非,嚴萬已死?她才又換了下一個目標?
嚴萬真的倒地不起了!他的胸口插著一把劍!
劍來自何方?眾人先是有些糊涂,但很快便明白過來了,一定是絕色女子借著烏黑鏈子從地上卷起來的,地上尸首遍布,有一柄劍在那兒實在不足為奇!
而她攪起地上之塵埃沙石,不過是為了遮擋嚴萬的視線,嚴萬沒能看到她攪起地上之劍,自然被攻得措手不及!
但她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nèi)以如此快的速度完成這致命一擊,實在是不容易辦到,盡管她殺嚴萬使了點手段,卻也讓人嘆服!
寧勿缺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自己出手之后仍是不能改變嚴萬被殺的命運!眼看嚴萬仰天倒在地上,那柄劍深深地插進了嚴萬的胸口,想必他已是隔世之人了!
那么,萬虛道長呢?他能夠躲過此劫么?或者也像嚴萬這樣不可避免地亡于九幽宮的這位絕色女子手中?
寧勿缺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出手助萬虛道長一臂之力。以萬虛道長在江湖中的地位及聲望,自己這樣一個無名小卒本是沒有資格出手助他,但若是自己不出手相助,麻小衣又已受創(chuàng),恐怕萬虛道長是無法應付絕色女子的。
他如此想著,萬虛道長也是如此思忖,方才他已見識了寧勿缺的武功,雖然他從未見過寧勿缺,也未聽說過江湖中還有這樣一號人物,但他已明白寧勿缺的武功已在自己之上!連寧勿缺都無法攔阻絕色女子的攻勢,何況自己?
但他的師兄天虛道長,師弟明虛道長都是死于九幽宮之手,自己除了拼死一戰(zhàn)之外,自然已是別無選擇。
絕色女子來勢之快,已不容他再細想。一抹烏亮之光一閃,對方的烏黑鏈子已悄無聲息地向他的咽喉卷來。萬虛道長沉喝一聲,右手疾揮,一片半弧狀的寒光煥映中,劍鋒如熾,宛如石火電閃,在身前迅速封掃!
對方的烏黑鏈子與他的劍接實便已縮將而回,再一振腕,烏黑鏈子“咝咝”作響,尖鞘化作千萬點,罩遍萬虛道長通身上下!
萬虛道長突然弓背彎身,不朝任何尚在空隙的地方閃避,反而快不可言地沖迎而進,瞅個空隙,“嗖嗖嗖”搶攻數(shù)劍!
他的劍法武功雖然比不上寧勿缺,但江湖經(jīng)驗卻比寧勿缺豐富得多,與絕色女子一個照面,他便看出了絕色女子兵器的缺陷所在。
烏黑鏈子乃細柔之物,自然怕對方貼身進攻,一旦被對方沾上了,那么便很難再組織起有效的攻勢了!
萬虛道長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冒險攻進的。
看樣子他的計劃似乎頗為有效的,對方的招式好像大不如先前那樣靈動多變,萬虛道長竟能與她殺個難分難解!
不但旁觀者吃驚,就連萬虛道長自己也是驚喜交加,于是他便再也不愿與絕色女子形成遠距離攻擊之形勢,千方百計地靠近絕色女子,然后再施以搶攻,迫使對手不得不在如此近的距離與自己對陣,這樣一來,烏黑鏈子的劣勢便暴露無遺!
萬虛道長將二儀劍法悉數(shù)使出,恨不得一招之下便將對方戰(zhàn)得千瘡百孔!但這一點看樣子很難做到,因為絕色女子輕功太過卓越了,萬虛道長很難把握住先機,幾乎可以說是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倏地,絕色女子突然憑空后掠,速度快不可言!
萬虛道長不愿讓她離自己的攻擊距離太遠,以至于失去方才形成的對他稍稍有利的戰(zhàn)局,立即猛提真氣,向她所去的方向疾射而至!
突然,她的去勢猛地收住,不曾回首,手中烏黑鏈子便已反卷而出,挾著凌厲刺耳之破空聲,聲勢詭異駭人!
萬虛道長的劍與對方的烏黑鏈子乍一接觸,便覺劍身猛地一沉,已被對方的烏黑鏈子疾纏而上!
大驚之下,他順勢急旋身軀,身形如同陀螺,憑空急旋!
待他停下身勢之時,絕色女子已經(jīng)不可思議地如鬼魅般幾乎與他直面相對!不錯,此時絕色女子的烏黑鏈子的確不容易發(fā)揮了良好的作用,可是她已將攻擊的主要武器轉(zhuǎn)化了,轉(zhuǎn)化成她的一只左手。
出掌如電,不及眨眼的工夫,她已迅速出了二十七掌,外加她的雙足連環(huán)踢出的十七腿!
萬虛道長的確不簡單,絕色女子如此突然攻擊,一時竟也傷他不著!
突然,她的一招走至半途時,突然變掌為爪,反撩過去時,萬虛道長的右手手背上已添了一道淡淡的血槽!
絕色女子突然一聲長笑,雙膝一曲,借機滑出二丈開外。只聽得她笑道:“萬虛道長,你的手上已中了我的劇毒!恐怕已熬不過半刻鐘!我早就說過,我要殺什么人,什么人便得死!從來不會有例外!”
萬虛道長神色大變!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右手手心背上傷口并不是很重,似乎也不是很痛!
但他心中卻在想:“如果中了毒,毒性分布于手上,手自然而然會變得有些麻木,那可是不祥之兆!”
那絕色女子冷笑道:“萬虛道長,你已別無選擇,惟有歸附我九幽宮!否則少頃之后,你手背上的毒性一發(fā)作,便是想改變主意,也是來不及了!”
萬虛道長神色變了又變,現(xiàn)時面色凝重得可怕!
突然,他的劍交左手,猛揮!劍光一閃,萬虛道長竟自斷了右手!
顯然,這是不得已之舉!
長劍過處,一抹血光標射而出,斷手落在地上,顫跳了幾下,便不再動彈了!萬虛道長只覺劇痛鉆心,但想到自己當機立斷,才使毒性不會從手臂上蔓延到全身,不由有些欣慰!
倏地,絕色女子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得意與嘲諷!她冷冷地道:“萬虛道長,你為何如此信任我的話?我不妨明確地告訴你,你的右手根本沒有中過毒!你所受的只是皮肉之傷而已!”
此言一出,萬虛道長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他沒有想到在緊要關頭,還是栽在絕色女子手中!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就那么相信她的話,竟愚蠢到自斷手腕的地步!
更何況這樣做根本就沒有換來應有的代價!萬虛道長對絕色女子的忌憚,是對方計劃成功的關鍵所在!一被對方傷了,他便想到對方手段之歹毒,所以對方說傷口已中了毒,他根本未去細細分辨便已相信了,立即劍交左手,一劍斬下右腕!
此時,絕色女子的烏黑鏈子再次向萬虛道長卷來!
失手之痛再加上震驚與悔恨,使萬虛道長面對她快如驚電的一擊時,已無暇閃避——其實此時他的劍已握在左手,而他幾十年來一直用的是右手執(zhí)劍。這時即使擋了,也未必擋得住。
總之,烏光一閃,烏黑鏈子便如毒蛇般纏在萬虛道長的頸部!
然后,便見她一振腕,萬虛道長的頸部就多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血汩汩而出,萬虛道長如同一棵被伐倒的樹一般倒下了!至死,他的雙眼仍是睜得極圓極圓!
他好冤好恨!
爛柯山之巔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絕色女子竟然真的殺死了她所點中的三個人!而且她自己絲毫未傷!盡管她憑的并不全是武功,但這也一樣足以讓人心寒膽戰(zhàn)了!
絕色女子的卓絕輕功使得她輕而易舉便全身而退了,巫匡與阿香分立左右,近百名白衣蒙面人呈半圓形拱立于她的周圍,而假苦道人與假好好和尚則立于她的身后。
她冷冷地道:“現(xiàn)在,你們該明白了我所說的全都會成為事實了吧!想活命的,就扔下手中的兵器,歸順我九幽圣宮,否則,下場便與萬虛道長他們?nèi)艘粯?!?/p>
她的聲音忽然又低了些:“可以說,你們已根本沒有機會了!”
她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全場每一個人,然后停留在一個鏢師的身上,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
那人身材高大魁梧,站在那兒如同一尊鐵塔,但在她的目光之下,他那高大的身軀突然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的臉色也開始發(fā)白、泛青,最后已成死灰之色。
大滴大滴的汗從他的額頭上冒了出來……
突然,他的手一松,手中的單刀“當”地一聲落于地上。那聲音在這樣寂靜的曠野中顯得格外刺耳!
高大如塔的身材轟然跪下!
絕色女子得意地揚聲長笑!
驀地,一聲慘叫,那大漢已被身后一黃袍客一掌擊碎了琵琶骨,武功盡廢!大漢劇痛難當,竟自暈了過去!
女子神色一變,聲冷如冰:“你為何廢了我九幽宮之人的武功?”
黃袍客緩緩地道:“貪生怕死,臨陣投敵者,人人得而誅之!你們九幽宮要這樣的廢物又有何用?”
絕色女人長笑道:“說得好!說得好!”笑聲中,已有數(shù)枚烏光由她左手衣袖中電射而出!
黃袍客右手立即向自己的腰間摸去!但刀只拔出了一半,他便覺雙目奇痛,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只聽得那絕色女子道:“殺了歸附九幽宮的人,本是罪該萬死!我只廢了你的一對珠子,是看在你這人說話頗有道理的份上!”
黃袍客忍痛嘶聲道:“你不殺我,我便永遠與你們九幽客作對!”
絕色女子冷笑一聲:“就憑你?取你之命,比捏死一只螞蟻難不了多少。”
說到這兒,她忽然詭秘一笑,道:“諸位不妨回頭看一看身后多了什么東西!”
不少人都認定她在使詐,不肯回頭,卻也有人忍不住好奇,回過頭去了。這么一回頭,不由齊齊驚呼出聲,驚呼聲引得眾人都不由自主地回首望去,只見眾人身后在不知不覺中已出現(xiàn)了四個人!
四人離群豪約有四丈來遠,每個人都是一襲黑衣,全身上上下下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有四雙鷹一般的眼睛露于外面,人們從他們四人身上感覺到一種極為詭秘的氣氛!
更讓人吃驚的是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只大大的籠子,籠子上也用黑布遮了個嚴嚴實實,不知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
群豪人數(shù)眾多,而這四個人出現(xiàn)在他們身后時,他們竟然無一人察覺!究竟是對方武功太高了,還是他們的心神過于集中在絕色女子身上?
卻聽得絕色女子向那四個黑衣人說話了,讓人震驚的是她所說的話,大伙兒一句也聽不懂!
聽起來,她似乎是在雜亂無章地說道“里三拉多亞迪索”這樣一類古怪生澀的字眼,群豪來自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也堪謂見多識廣了,卻從未聽過有這樣深厚莫測的方言!
群豪一時如墜入云里霧里,不知所云!
待絕色女子說完,四個黑衣人齊舉左手,伸出中指、食指并攏,向自己的額頭一靠,頭隨之一點!
看起來,他們對這絕色女子頗為尊敬,他們方才的舉動會不會是表示服從之意?群豪只有胡猜亂想的份了。
絕色女子轉(zhuǎn)身對群豪道:“他們四人是我們九幽圣宮懲戒之神,他們能夠讓一切違抗圣宮神諭之人受到可怕的懲戒!”
忽有一尖銳的聲音道:“別在這兒裝神弄鬼了!如果你們真的是什么神,又何必與我們凡夫俗子打打殺殺?”
群豪轟然應是,又有人大聲叫道:“不過與其讓這四個古里古怪的小子懲戒,倒不如讓姑娘你懲戒!”
這人膽量著實不??!在這樣的時刻竟仍能拿出平日江湖俠客豪爽不羈的本色來!
不少人暗自佩服他的膽氣,不過這一次已沒有人應和了。甚至有人在心中暗暗責怪這人,擔心絕色女子一發(fā)怒,又有什么新的災難降臨。
麻小衣此時體內(nèi)寒意漸去,他暗覺這四個黑衣人模樣古怪,手中的大黑籠子更是捉摸不透,心想恐怕這四人不好相與!
此時,群豪中之高手已所剩不多,只有他與寧勿缺身手不凡,方雨的武功雖然頗為不弱,但她必須時刻守衛(wèi)在封楚楚身邊,根本無暇分身。
所以,這一次,群豪已是兇多吉少了!
麻小衣咬咬牙,朗聲道:“我丐幫從來沒有屈于其他幫派門下的習慣,更何況是九幽宮這樣的邪魔之道?我麻小衣只有一句話,丐幫弟子即使全部戰(zhàn)死于此處,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絕色女子道:“麻小衣,你倒是硬朗得很!你知不知道方才你說話之際,我已可以殺了你?那位年輕人已經(jīng)告誡過你不能開口與我說話,他說得沒錯!我之所以沒有殺你,是因為我們九幽宮愛才惜才,正需你這樣的人與我們共圖大業(yè)!老實說,一些無能之輩歸不歸順,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今天只要你與那位年輕人能夠識時務,那么其他人我可以全部放過,決不為難他們!這便是所謂的千兵易得,良將難求!”
麻小衣朗聲笑道:“承蒙高看錯愛了!可惜我叫化子總是不太識抬舉,有肉不吃偏愛啃骨頭!”
絕色女子冷聲道:“我會給你三次機會,這是第二次饒你不死了,但你的幫中弟子可沒這福份!”
絕色女子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地對四位黑衣人說了一句什么——自然,群豪誰也聽不懂她的話。
正驚詫間,忽見其中一個黑衣人突然將手中之黑籠子的黑布猛地揭去,然后高舉過頂!
無數(shù)的細細之物從那籠子中如箭般射出,落于地上之后,竟能再次彈起!如此起起落落,快逾驚電,向群豪這邊射來!
倏地,有人大叫一聲:“蛇!”聲音充滿了恐怕之感。
因為誰也沒見過如此可以彈身而起的蛇!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人群中立即響起一片刀劍出鞘之聲!
緊接著,便是慘叫聲此起彼伏!
寧勿缺也被這意外之事驚呆了!他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飛蛇!”
這自然是他從珍本古籍中看來的,世間之蛇估計不下千種之多,其中“飛蛇”最為可怕!
這不僅僅在于它的毒性厲害,更重要的是“飛蛇”形體比一般的蛇要小得多,基本上都只有三四寸長,與一根筷子大小差不多,且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飛蛇”身上雖無如鳥兒一般的雙翼,但它們可以利用自己身體在地上疾然彎曲復暴伸產(chǎn)生的彈力,在空中滑翔,看起來,便如同會飛一般,它最遠的一次可飛至三四丈遠!
如果是在叢林之中,“飛蛇”穿行于樹枝叢中,利用樹枝的彈性,加上身子顏色與樹葉相近,更是神出鬼沒,防不勝防!如果是一群“飛蛇”群起而攻之,那么就遠比亂箭齊射更為可怕!因為它們在空中的方向和速度是不斷變化的!
只是“飛蛇”這樣歹毒之物在中原尚未出現(xiàn)過,寧勿缺見無數(shù)細小之蛇彈飛而至,便斷定它們一定是可怕的飛蛇!
空中響起了群蛇劃空時那種奇怪而可怖的“咝咝”之聲,讓人聽了頭皮發(fā)麻,極不舒服!
群豪都是從刀光劍影中摸滾跌爬出來,自是豪氣過人,但在這些詭異的“飛蛇”面前,心中怯意頓生!
刀劍狂舞,向空中、地上的“飛蛇”斬去!甚至有人心慌意亂,見“飛蛇”已咬在身上,立即不假思索砍去,飛蛇兩斷,而自己也已被砍得鮮血淋漓!
火光在山風的吹動下恍惚不定,群蛇便更顯得不可捉摸!它們從任何一個可能的角度向眾人身上射去!只要一沾上身體,立即一口咬定,即使一刀將蛇身斬落,蛇頭仍是死死咬著肌膚不放!
一旦被飛蛇咬中,傷口處立即腫起,然后迅速漫延開來,很快整個人便腫得不成樣子,最后七竅全被堵死無法呼吸!心臟也受不住越來越重的負荷,倒地而亡!
不少人在四肢被飛蛇咬中之后,立刻揮劍斬斷手腳以保全性命!
空中的飛蛇毒腥之氣與人的血腥之氣混在一起,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