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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空定大法
作者:龍人   |  字數(shù):11115  |  更新時間:2005-02-26 04:36:48  |  分類:

武俠小說

第十七章 空定大法

歐陽之乎對豐少文道:“你將這吊籃拆下來,搬到谷中去?!?/p>

然后,他便與紅兒、柳兒一道返回谷中,留下豐少文一人在那兒“吭哧吭哧”地拆著那只大吊籃。

一路上,通過紅兒與柳兒的交談,歐陽之乎才知道紅兒是坐在一個木盆中,由豐少文踩水推著過來的,難怪她一身干的,而豐少文卻已濕了個精透。

走近了圓屋,紅兒便拋開歐陽之乎與柳兒,跑進圓屋之中,待柳兒與歐陽之乎進屋時,她已趴在冬青身上,哭成了一個淚人。

柳兒忍不住也陪她一道痛哭流涕。

二人都是冬青拉扯大的,冬青待她們可謂恩重如山,如今卻慘死奸人之手,怎不讓她們悲痛欲絕呢?

歐陽之乎靜靜地站在一邊,雙眼不知望著何處。

還是柳兒、紅兒自己止住了哭聲,紅兒站起身來,道:“殺害師父的是什么人?”

柳兒道:“只知是‘飛魂樓’的人。”

歐陽之乎插道:“‘飛魂樓’的主人便是豐魂星。今日我在湖上殺了‘飛魂樓’的殺手‘蚊子’,想必他們以為谷中人已被殺個殆盡,便候在湖上,準備將離開恨谷又返回者全都一網(wǎng)打盡?!?/p>

柳兒悲聲道:“若不是師父拼死護我!恐怕‘恨谷’中人真的會全遭毒手?!?/p>

紅兒咬牙道:“豐魂星!豐……魂……星!”

她的聲音冰涼徹骨如寒刃,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將出來的。

這時,豐少文提著那只吊籃,呼哧呼哧地走到圓屋外面,歐陽之乎見他滿頭大汗,不由有些不忍,便道:“放在地上吧,你去東邊那個小屋中睡吧。”

豐少文依言而去。

歐陽之乎又對紅兒、柳兒道:“你們也去歇著吧,一切明日再作計議,如何?”

紅兒、柳兒都點了點頭。

歐陽之乎自然仍是回他的小屋里。

他點著了蠟燭,掏出那本“易佛心經(jīng)”,翻看起來。

初看時,這書絲毫不像是一本武林秘笈,反倒像一本佛家的經(jīng)書,難怪當年歐陽也會將它拿至大庭廣眾之下供眾人觀摩,結果釀成大禍。

只見上面寫道:“……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若著相,內心好亂;外若離相,心即不亂,本性自靜百定,只為見境思境即亂;若見諸境心不亂者,是真定也……”

歐陽之乎攏起書,背著手在小屋中踱來踱去,他喃喃地道:“離相為禪……何為離相?相由心發(fā),心亂即表于外相……這倒奇了,奇了……”

他又拿起“易佛心經(jīng)”翻開起來,眉頭緊緊皺著,顯然,他心中有萬般無法破解之結。

只見下面接著寫道:“真定有四,曰:空無邊處定;識無邊處定;無所有處定;非想非非想處定……”

歐陽之乎又大惑不解了。

非想非非想?這話說得簡直有點豈有此理的味道?!胺窍搿奔床幌肓耍胺欠窍搿奔礊椴皇遣幌?,不想與不是想合在一起,即為不是想,也不是不想。

不是想,也不是不想,那豈非說思維活動停止狀態(tài)?

停止了的東西,還有什么驚人之處呢?歐陽之乎不由抓頭撓耳,他心道:“要么是我悟性太低,要么就是這‘易佛心經(jīng)’在胡扯八道,而且看來多半是后者?!?/p>

他氣狠狠地道:“我便試著讓自己來個什么‘非想非非想’,什么都不想又有什么難辦到?只是這兒似乎又不是他什么也不想,罷了,罷了,我先來個什么都不想吧?!?/p>

于是他便坐在床上,迫使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

很快,他便發(fā)覺這太難了,無論如何,他心中總有所想的。至少,他一直在記著‘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這豈非也是一種“想?”

到后來,他終于什么也不想了,卻是已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歐陽之乎一下驚醒過來,先是愣了一下,一時不知為何便這么和衣臥睡下了,然后,他便明白過來,不由暗自好笑。

連“非想”都做不到,何況是“非想非非想”?倏地,他的腦中似乎閃過一道亮光,思忖道:“我與人過招,定是在想著如何攻守,如何進退轉化了。但我在想這些的同時,我必然還在想著別的事情,只是想的或多或少而已。至少,我會記著我的仇恨與憤怒,也許如此一來,功力便在不知不覺中打了折扣了吧?”

“非想”,即要人拋棄一切雜念,甚至要忘了自己是誰,對方是誰,忘了自己為何要殺他;“非非想”便是要去想如何將自己的兵刃插入對方的心臟,或咽喉,或者別的致命之處!

歐陽之乎便那么忽兒皺眉,忽兒展顏,全身心地沉浸在“易佛心經(jīng)”之中。

燭光在搖曳著,映著歐陽之乎的身影,把他的影子,一會兒拉長,一會兒縮短。

到后來,歐陽之乎感到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根絲線可抓,抓著了這個飄渺不定的絲線,也許便可解開“易佛心經(jīng)”了。可這絲線卻不知在何方,它似乎只有一個影子,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在他的腦里飛來蕩去,難以捉摸。

燭光亮了一下,終于燃盡了燭油,滅了。

歐陽之乎才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有些困乏地伸了伸腰,向床上倒去。

當他將睡未睡之時,似乎聽到了一聲鳥叫聲,然后又感到一團黑影從他的窗前飛掠而過。

歐陽之乎先是一驚,但靜了半天,卻再也無了聲息,他不由暗道:“大概是想得太多,頭暈眼花了吧?!?/p>

很快,他又沉沉睡去了,睡夢中,他夢見自己是一尊會思考的石像。

第二天,豐少文被紅兒指使著去為山谷中的死者掘墓,而‘飛魂樓’的尸體則被柳兒一具一具地扔下了懸崖。

昨夜,柳兒便將歐陽之乎的武功已喪失殆盡之事告訴了紅兒,紅兒吃驚之余,不由有些擔憂。

所以,她便開始在懸崖邊上安裝各種機簧,柳兒則在一旁為她當下手,替她遞些錘子,斧子之類的東西。

雖然如今柳兒的武功已遠遠高于紅兒,但一貫來她便是聽紅兒的,今日也不例外。

歐陽之乎則還是呆在屋中一頭扎進“易佛心經(jīng)”里。

他口中念念有詞,踱來踱去,有時候指手劃腳,有時又一味地團團轉,有時坐在床上,有時又蹲在椅子上,不時叫道;“是了,是了。”或是“奇哉怪也,奇哉怪也。”

如此過了三天,卻未見有人來進攻“恨谷”,吃晚飯時,三人議起此事,都有些驚詫。

突然,歐陽之乎一拍手,道:“我記起來了,原來‘飛魂樓’本是在江南的。這次不知他們從何處探得了風聲,不遠千里來了這兒,本以為以‘蚊子’、‘花貍貓’等人,足以滅了我們‘恨谷’?!ㄘ傌垺瘞兹艘鸦厝兔?,留下‘蚊子’帶了幾個人在此守候著。等他們發(fā)覺‘蚊子’幾個人遲遲未回‘飛魂樓’時,才會察覺不妙,再派人手過來。”

他雖然只是猜測之言,但因為有些道理,柳兒、紅兒都點頭稱是。

照此看來,“飛魂樓”的人來此只是時間遲早而已,而以柳兒、紅兒、豐少文三人,如何抵擋“飛魂樓”的攻勢。

三人都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當晚,歐陽之乎又開始研習“易佛心經(jīng)”上的武功。他終是天資稟異之人,這二日來,他對“易佛心經(jīng)”已有所悟,本消失得一干二凈的內力,也開始恢復了二三成,這即得益于“易佛心經(jīng)”,也與他 “任、督”二脈早已打通不無關系。否則,即使他悟性再好,也不可能恢復得如此之快。

歐陽之乎已悟出‘易佛心經(jīng)’這半部書中所言的核心便是‘空’與‘定’二字。

“易佛心經(jīng)”如是寫道:“……一心諦觀此身,一切毛道與九孔,身內空種,皆悉虛疏,猶如羅觳,內外相通,即得見已,漸漸微末,身分皆失,不及于身及五根……”

歐陽之乎心道:“它說一切毛道九孔,皆是虛疏的,可與體外相通,那豈不是說即使只剩下全身汗毛之孔,也是可以呼吸吐納了?這倒有些神奇了。可毛道與體外相通,卻是真的,既然體內的水可以化作汗排出體外,想必反過來是行得通的吧?若是如此,能吐納凝神的就不單只有口鼻,還有毛門之道,那樣一來,便等于多出了一個人之內力,自是功力非凡了?!?/p>

然后,他又陷入如何以汗毛之孔道吐納天地精華凝為內力這一問題之中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試著以各種方式運轉體內那些真力,讓它們在全身經(jīng)脈穴道中激蕩洶涌,以便從中體會到什么。

他漸漸地狀如瘋狂了。

當紅兒來找他時,他正握著那把樸素已極的刀在向虛無的空氣中劈出一刀,然后,又是一刀,劈得極為專心致志。

紅兒滿腹狐疑地看著歐陽之乎。終于,她看清歐陽之乎劈的并不是空氣,而是被他撒在空中的幾縷發(fā)絲!

發(fā)絲是那么的輕細,即使是輕輕地呵一口氣,它也會飄開,又如何能砍中?那刀風豈不會將它劃個無影無蹤?

即使真的砍中了,又怎能將它砍斷,何況,他的那把刀實在太過樸實無華了,它本是用來鍘馬草用的。

卻聽得歐陽之乎有些驚喜地叫了一聲,上前拾起了一縷頭發(fā)。

紅兒不由好奇地上前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頭發(fā)真的被砍斷了。

紅兒忍不住大吃一驚,開口道:“歐陽大哥,你的功力……還在么?”

歐陽之乎似乎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望著紅兒道:“功力?沒有,沒有,現(xiàn)在我的功力尚不及你呢?!?/p>

紅兒道:“那為何你竟能一刀劈斷頭發(fā)?”

歐陽之乎道:“一刀?哪能如此,我已劈了三十三刀,才劈成這么一刀。”

紅兒道:“換了我,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p>

歐陽之乎卻不再理她,又仔細地查看那縷頭發(fā),然后搖了搖頭道:“可惜砍得不齊,長短不一?!?/p>

紅兒見他癡迷如此,不由有些好笑。

這時,柳兒有些驚慌地跑了進來,道:“‘飛魂樓’的人已進谷了。”

歐陽之乎與紅兒都吃了一驚,道:“到了何處了?”

柳兒道:“現(xiàn)在尚在崖底,我讓豐少文守在那兒??伤奈涔Γ钟谑潞螡??”

紅兒一聽,便對歐陽之乎道:“歐陽大哥,你便呆在這兒,我與柳兒去看看。那崖頂離湖面有三十幾丈,估計他們一時半刻是上不來。即使能勉強到了崖頂,上面已有機關暗器候著他們,諒他們也討不到什么便宜?!?/p>

歐陽之乎心知自己便是去了,也是無濟于事,于是略一思忖,便道:“若情形危急,便向這邊退來,我自有破敵之計?!?/p>

其實,他又有什么破敵之計?他只求能與柳兒、紅兒共生死而已,她們本是因為自己而與豐魂星之類的人結下怨仇,若是她們有什么不測,而自己還茍活著,那自己于心何安?

紅兒、柳兒豈有不明之理?只是不曾點破罷了。于是她們匆忙應了一聲,便向崖邊疾奔而去。

歐陽之乎先是有些擱不下那邊的安危,心思總也不定,但想著自己無論如何擔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恨恨地罵了自己一句,強迫自己開始參悟“易佛心經(jīng)”。

很快,他又全身浸入“易佛心經(jīng)”的神異莫測的世界里了,渾然忘了一切。

此時,柳兒與紅兒已站在崖邊,警惕地守候著。

崖下似乎有三四個人,在下面嚷嚷地爭執(zhí)著什么,因為離得遠,也聽不清楚。

現(xiàn)在,正是黎明之前的黑暗,本有的一小片月牙也隱入山峰之后。

甚至,連晚風都停滯了。一切都那么幽靜,山谷兩側的石壁只剩下一個隱隱約約的淡影,看上去如一頭頭猙獰可怖的怪獸。

等了半天,下面卻又沒了說話聲,柳兒忙俯下地上,凝神細聽,少頃,她道:“似乎有劃水之聲,莫非他們已回頭了不成?”

紅兒低頭沉思著,沒有言語。

這個時刻,人最容易疲倦,很快,柳兒便已是搗頭如糶了,無論如何努力,一對眼皮仍是越垂越低。

便在她的眼皮將要合上之時,卻被紅兒驚訝地“咦”了一聲而驚醒。

此時,紅兒已是站在崖邊,向下望去。

柳兒不由睡意全無,也走到崖邊,探頭向下望去,只見崖底有一團紅色之物向崖頂緩緩地飄上來,看那形狀,卻是圓形之物。

待通紅之物升至半崖時,她們都已看清那是一只碩大無比的孔明燈。

紅兒輕聲對柳兒道:“看來他們還不知道我們已等候于此,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掛在孔明燈上飄升上來,我們切莫出聲,待孔明燈近了,我們再出手,最好以機關暗器了斷此人,以免被他們看出我們的虛實。”

柳兒有些欽佩地點了點頭,二人便靜靜地伏在崖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越來越近的孔明燈。

她們已看到這孔明燈竟有丈余的口徑,下面掛著二個人。

柳兒、紅兒的心開始跳得劇烈起來。

終于,孔明燈的頂端已與崖頂平了??酌鳠衾^續(xù)上升,柳兒與紅兒伏在陰暗處偷眼望去,已看清了孔明燈上掛的二個人乃一胖一瘦,都是一柄彎刀在手。

便在那兩個人想要向崖頂掠身而上時,紅兒已向柳兒打了個手勢,柳兒便反手在一根繩索上一拉,兩排勁弩如電而出,帶著尖銳的劃空之聲,奔襲那兩個人而去。

胖的那人因為正面對著柳兒這邊,突遇此變,來不及閃避,一聲慘叫,如秤砣般筆直墜下,好半天才在下面響過“撲通”的一聲巨響。

而瘦子本是隱于胖子身后,那排強弩射來時,大多扎入胖子軀體上,而他卻只是腿上中了一箭,一陣劇痛,使他幾乎抓不住繩索而掉落下去,如此黑不見鬼的夜里,這么掉下去,定是死定了,于是他不由嚇出一身冷汗,抓繩之手無意中輕微地抽搐了一下,顯然是太過緊張了。

他不敢怠慢,手一用力,借著這一拉之力,身子向上一卷一彈,向這邊遙遙撲來。

在他身子離崖邊尚有二丈之時,又有幾股風襲到,這次卻是幾柄寒刃森森的飛刀。

此人身法著實不弱,身在空中全無借力之處時,仍可提起內家真力,一擰腰,身子反卷而來,竟避過了幾柄寒刀。

他的身軀眼看便要挨上山崖頂?shù)倪呇亓?,便在此時,一柄軟劍已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疾閃而出,指向此人喉節(jié)處。

那人剛剛避過那幾把飛刀,身形已是無法再變了,于是便直愣愣地向劍尖撞來。

他的臉因為恐懼吃驚而變形了。

一把冰涼的劍扎進了他的咽喉之中,他連哼都未哼出一聲,便向后倒去了,又飄落下崖。

崖下響起了怒吼之聲,大概是見不知不覺中自己的人便已折了二個而惱羞成怒吧。

柳兒見如此順利擊退二人,便按捺不住興奮道:“紅兒姐,就怕他們會知難而退,否則,定叫他們全都有來無回?!?/p>

紅兒沉吟道:“恐怕沒這么簡單?!?/p>

柳兒雖然覺得紅兒太謹慎了些,但她也未再說什么,又開始默默等待。

崖下開始響起“吱嚓”之聲,似乎是用兵刃往石壁上插去。

柳兒笑道:“他們不會就這樣用刀插著石壁上來吧?倒把石壁當豆腐了。”

很快,她的笑容便漸漸消失了,因為“吱嚓”之聲離崖頂越來越近,已在半崖以上了,而且,聽聲音可知有二個人同時在攀升。

柳兒道:“他們從崖底爬將上來,定已力竭,我們以逸待勞,便有他們好受的了。”

紅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知其意。

“吱嚓”之聲越來越近,離崖頂只有五六丈遠了,便在此時,“吱嚓”之聲突然停了下來,柳兒等了半晌,只聽到“吱嚓”聲偶爾在原地響了一下。

柳兒等得有些急躁,便掏出一把銀針,向“吱嚓”聲響起之處揚去,她已接納了歐陽之乎三四成功力,如此一擲之下,力道頗為不弱,那么細小的銀針,竟也挾起“咝咝”之破空聲。

一陣細密輕弱的聲音響起,銀針在下邊撞出點點火花,顯然,那兒有一塊巖石突兀著,那兩人全都隱于石巖下了。

柳兒恨恨地道:“看你這烏龜能縮頭縮到幾時!”又去搬了一塊大石頭,狠狠地砸將下去,她知道這么砸也是砸不著人的,只是為了嚇唬嚇唬下邊的人。

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碎石飛濺,火花四射!

果然,下邊的“吱嚓”聲又響了幾下,大概是那二人往邊上避了避吧。

柳兒想到他們大驚失色的模樣,不由“咯咯”笑出聲來。

她的笑聲未落,便響起豐少文的一聲慘叫,聲音驚駭異常,卻又立即戛然而止!

豐文少死了?豐少文死了!

紅兒、柳兒同時抽出腰間的軟劍,背倚而立。

卻聽紅兒輕聲道:“看上面?!?/p>

柳兒微一抬頭,便已看到崖頂上空有二團紅色,一團自是原來那盞孔明燈,已經(jīng)飛得很高了,而另一團紅色,竟也是孔明燈,只是四周全都用黑布罩了個嚴嚴實實,只在下端開了個口子,所以只有待它升得比人高,才能發(fā)現(xiàn)得了。方才殺豐少文的人定是在紅兒她們未發(fā)現(xiàn)之前,便已悄然上崖了。

柳兒忍不住碎了一口,低聲罵一句。

便在此時,有利刃破空之聲響起,聽聲音是朝柳兒襲來的。

柳兒冷哼一聲,軟劍劃出銀芒點點,罩向身前,一陣金鐵交鳴聲后,柳兒軟劍一封,又退了回來。

她已感到與她對招之人武功在她之上。

黑暗中,那人也驚訝地“咦”了一聲,大概是覺得一個女子,武功竟也如此高深,有些吃驚吧。

便在此時,崖下的“吱嚓”之聲又響起來,這次已不是在爬著移動了,而是向崖頂直來。

紅兒暗暗吃驚,心道:“好刁滑的敵人!幸好我在崖邊設下了機關,只要他們一觸動,便有他們受的?!?/p>

柳兒低聲對自己身后的紅兒道:“紅兒姐,你去崖邊守著,我來對付這個狗賊?!?/p>

言罷,也未等紅兒回答,身子便已飄掠開來,躍至數(shù)丈之外后,反手一劍,將身后的巖石擊的石花亂濺!

揮劍的同時,她已擰腰錯步,向一旁的一塊巖石閃去,其疾逾電,一閃而沒于巖石之后。

柳兒自己也被自己的武功嚇了一跳。

她反手一劍擊向崖石,自是為了將黑暗中的對手引過來,否則他若向紅兒攻去,以紅兒的武功,又如何應付得了?

果然,便在她閃進巖石后的那一瞬間,一道凌厲勁風疾襲而至,閃爍出一片銀蛇般的光影,盤射環(huán)繞,向方才柳兒站立之處射至。

柳兒見對方果然上當,不由暗喜,雙足一頓,人已如鬼魅般從巖石后閃身而出,皓腕一掄,劍尖一壓,自下而上地向那黑影肋部劈去,其敏捷如蛇信乍吐。

那人吃了一驚,急忙右足一滑,身子斜斜飄起,手中彎刀從腰間往回一帶一遞,同時左掌已擊一記罡烈無匹之勁力,遙遙劈向柳兒。

柳兒腳步虛點,長身而起,閃過彎刀,軟劍已密密綿綿而出,宛如穿花亂蝶。

點、刺、掃、吐、吞……幾乎是風雨不透,滴水難進。柳兒知道若是自己纏不住這人,那么紅兒便無法安心守住崖邊,待另外二個“飛魂樓”的人上來,她們便更無法抵擋了。

那人見柳兒招招狠辣,猶如拼命一般,不由有些心驚,當下也打點精神,認真對付。但見他進如鷹隼,退如脫兔,一把彎刀在夜空中劃出一道眩麗的光弧,煞是奪目!

二人兵刃交加,一來一往,雖是暫未分出高下,但柳兒已是守得多,攻得少,漸漸有些難以支撐了。

倏地,一聲慘呼聲響聲,然后是紅兒的一聲怒吼,那邊已響起兵刃閃擊之聲!

柳兒吃了一驚,略一分神,左手袖子已被劃出一道口子!柳兒不敢再左思右想,軟劍一盤旋掄出,總算逼退了對方一步。

原來,紅兒守在崖邊時,下邊的人已分成兩路,盡量利用巖石的掩護,向崖頂攀越而上,紅兒試著發(fā)射了幾次暗器,都無濟于事。

在他們離崖頂尚有二丈時,突然同時長嘯一聲,雙手按著石壁一用力,便一齊向上翻卷而起!

紅兒反手一拉,便已啟動機關,一陣輕微響聲之后,無數(shù)暗器從不同角度向那二人射去。同時,紅兒已清嘯一聲,揮劍向東邊的那要掠身而上之人攻去。

東邊這人見暗器襲來,有些驚駭,左足疾然踢出,踢飛三顆如意子,又一刀劈飛了一支弩箭。

但他已無法避開紅兒的全力一擊,在他身軀剛剛落在崖邊時,便覺腹下一陣奇痛,不由慘叫一聲,他也著實兇悍,竟左手箕張,向紅兒的軟劍劍身疾抓而去,生生被抓了個正著!

紅兒大急,皎腕一擰,使了個“脫”字訣,一道血腥之氣立即撲鼻而來,幾滴血肉濺到了紅兒的臉上,顯然,那人的左手已被絞得粉碎!

同時,紅兒的軟劍也從他腹中抽將出來,那人粗壯的身軀便不可避免地向崖底跌滾而下。

但另外一人已躲過數(shù)枚暗器,趁紅兒全力應付東邊的人時,掠至崖頂。他見同伴已死,便怒吼一聲,向紅兒疾撲過來。

紅兒的軟劍一收再閃,盤旋環(huán)射,一式“噤聲寒蟬”,軟劍便悄無聲息地閃射而出。

此時,天空尚是灰蒙一片,只能看清身前丈余左右距離,紅兒的一招“噤聲寒蟬”的神奇便在于劍出之時無聲無息,猶如秋冬之蟬,噤聲屏息,在這黑暗之中,這一招的威力更是大增。

待那人察覺時,軟劍已將及身!

但他的武功終是比紅兒高出不少,情急之下,并未失措,但見他身軀突然像被抽了骨架般向下萎縮而去,似乎整個人平白無故地那么一瞬間矮了半尺,紅兒本是劃向他頸部的軟劍便落了個空。紅兒反應也快,劍剛一走空,她便已一翻腕,劍身“嗡”地一聲輕鳴,又倒卷而回,刺向那人左臂的“天泉”穴。

但同時,那人矮身讓過紅兒之劍后,彎刀已拉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劃向紅兒的膝下。

如此一來,便已成為兩敗俱傷之局面,自然,雙方都不愿如此,于是一聲長嘯,兩人已齊齊向后掠出數(shù)丈。

“飛魂樓”的人倒掠而出之后,身形一定,再看紅兒,卻已不見了蹤影,他幾次如電閃撲之后,都一無所獲。而另一個同伴對付柳兒,也是久攻不下,他便舍了紅兒,遁聲向柳兒這邊疾撲而來。

柳兒對付一人已是有些吃力,如今又覺身后有冷風襲來,不由心中一凜,暗道:“今日恐怕難以善結了?!?/p>

身前之人一刀接著一刀,又疾又猛,凌厲如狂風怒浪,竟逼得柳兒無法回身掩殺!

便在這萬分危急之時,卻聽得柳兒身后之人怒吼一聲,似乎有些氣極敗壞,顯然是吃了大虧。柳兒雖然不明就里,但既然他已不再向背后襲擊自己,終是好事,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氣,軟劍“嗡”的一聲,彈射如弓,向對手門面劃去。

那人冷哼一聲,閃身避過,便在電光石火之間,他已振腕一翻,彎刀斜飛如雁,跟著飛起一腳,同時踢向柳兒胸前、下腹、肋部。

柳兒一式“狂花浪蝶”,堪堪封住那人一刀之擊,但任她身形閃避挪移,仍是未避開那人一腳。

柳兒只覺得下腹一陣奇痛,似乎腸子都已攪作一團,她不由悶哼一聲,踉蹌退出數(shù)步,額頭已有冷汗?jié)B出。

那人一招得手,便得理不饒人,暴喝一聲,身軀連著,刀暴撲急瀉,彎刀帶起一團銳勁之氣,直罩向柳兒。

柳兒強自忍痛提氣,軟劍倏而分揮,身影驟升,一個騰掠,翻越至那人身后,軟劍斜飛,橫掃他的脖頸,未等招式用老,她又已直墜而下,貼地搶進,軟劍一聲輕鳴,如靈蛇般一曲一彈,點向那人雙足。

那人應對得極為迅疾及時,見柳兒貼地飛來,便一頓足,人已飄然右閃,同時單掌一立,斜劈而下,掃向柳兒的左肩。

兩聲痛哼同時響起,柳兒與“飛魂樓”的人同時踉蹌而退。

再看“飛魂樓”的殺手,他的左足已被柳兒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溢出之后,浸透了他腳下的那雙登云靴。

其實柳兒吃虧更大,她的左肩劇痛如裂,幸好是左肩中招,若中換了右肩,她的軟劍早已脫手而飛了。

肩上的傷加上腹部所受的一腳,使她覺得全身都不對勁,似乎已被劇痛扭變形了。柳兒知道時間戰(zhàn)得越久,自己吃虧得越大,最后倒下的必是自己無疑。

但她仍是極力按捺住疼痛帶來的憤怒與絕望、恐懼,強自展顏一笑,似乎是勝券在握了?!帮w魂樓”的人不由吃了一驚,暗道:“她挨了我一掌一腿,竟如沒事一般,莫非她有一身驚人的橫練外功?看她那身段兒,卻也不像?!?/p>

便在此時,卻聽得紅兒‘咯咯’一笑,道:“你已中了我的‘無常催命針’,若是以內家真力護住內臟,尚可勉強保命,若是再妄動真氣,不出一刻鐘……哼!哼!”

說到后面,便又是得意的冷笑。

柳兒先是有些驚訝:“紅兒姐什么時候有‘無常催命針’了?”很快,她便明白過來,定是紅兒以普通扎穴銀針扎中那人之后,再以此語嚇唬他,見紅兒說得煞有其事,柳兒不由暗暗好笑,肩上腹下的疼痛感覺也輕了許多。

她暗道:“卻不知這話能不能蒙住那人?!?/p>

此時,天空中已有魚肚白了,四人都已可大致看清對方。

被柳兒劃傷的人因見柳兒受了一擊之后,仍是氣定神閑的樣子,不由有些摸不著底細,而自己的腳上之傷仍在血流不止,因失血太多,左足已有微微酸麻之感,若是時間拖久了,恐怕這只腳便要廢了。

于是他便離柳兒遠遠地坐下來,掏出一些藥物與一根綁帶,開始包扎起來,但他的右手仍是握著刀,不時警惕地掃視一下遠處的柳兒。

柳兒見如此情景,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氣,口中卻不屑地道:“你便扎吧,即使你將它包裹得像一只熊掌,我也一樣將它剁下!你又何苦費那么多心思?不如自己一刀剁下來,倒也省得姑奶奶我親自動手了?!?/p>

說罷,她腰中軟劍已“嗆郎”一聲閃出。

那人一驚,一躍而起。

柳兒的劍卻又閃回腰間,也坐了下來,甚至連眼睛也瞇了起來。

那人大惑不解地望著柳兒,心道:“不知她是不敢攻我還是不屑在我包扎腳時攻我?罷了,我還是先將傷口包扎好了,再對付她不遲,若是她只是虛張聲勢,我便一刀劈了她;若是她先前只是深藏不露,那么我便找個機會溜了,否則傷了腳,想溜也不容易?!?/p>

他不由為自己的深謀遠慮而暗自得意。

他與柳兒便那么隔得遠遠地坐著,都在提防著對方,柳兒暗暗調息內力,而那人卻在包扎傷口,因為一只手必須提刀,所以剩下的那只左手便顯得有些笨拙,一時如何包扎得好?

另一個“飛魂樓”的人長得有些吊眼,若是女的,倒算得是一雙丹鳳眼,但長在他臉上,卻是有些滑稽了,他聽了紅兒說什么“無常催命針”之類的話,有些懼怕,但又有些懷疑是紅兒在詐他,一時猶猶豫豫的。

見他如此模樣,另一個“飛魂樓”的人喝道:“你怎不知試著運行一下真力呢?若是中了毒,自會有酸麻之感的?!?/p>

紅兒暗暗罵了一句:“你這老狗,便會亂吠一氣,倒真是可惡之極。”

口中卻笑道:“真是可笑,若是運了真力,便知中毒與否,那我這針也不叫‘無常催命針’了,倒不如便叫‘有常還生針’好了,天下竟有如此愚昧之人,可悲可笑?!?/p>

她搖了搖頭,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

“吊眼”聽他同伴一說,本已有些懷疑,現(xiàn)在聽紅兒一說,懼意又升,卻故作不屑地道:“小丫頭,你在哄你老哥么?中了毒不以真力來試,倒用什么才能試出?”

他這口氣,倒像是在向紅兒請教了。

紅兒冷冷笑道:“你拔出銀針來,看看上面是不是并不沾血?”

“吊眼”果真去拔,一拔之后,他的聲音便有些顫抖了:“不沾血便又……又如何?”

紅兒暗道:“你這狗賊總算上鉤了,世上哪有會沾血的銀器?”

口中卻道:“若是你將雙手輕點左右‘太乙穴’,再仰頭作深呼吸三十次,你便會鼻血長流,這其實并不可怕,因為……哎呀,你這老賊,差點騙得我解毒之法,現(xiàn)在你再休想我吐出半個字?!?/p>

“吊眼”心中暗笑道:“這丫頭人長得水靈靈的,腦子卻有些木訥了,明明已告訴我解毒之法,卻還說不再吐半個字,又有何用?”

當下,他便躲得遠遠的,用雙手輕擊左右“太乙”穴,一陣酸溜溜的痛如電般傳遍全身,他不由大吃一驚,心道:“中毒還不淺!”

于是便仰起頭來,口中叫道:“老符,替我擋上一陣,我去了毒便與你一道剁了這兩個小娘們!”

被稱為老符的人怒吼道:“去你娘的……”底下的話便說不出來了,因為柳兒與紅兒已同時向他攻來,兩柄軟劍,抖動蜿蜒如怪蛇,哪容得了他去分神說話?

他的武功本是勝柳兒不多,如今又添上一個紅兒,便反而有點不濟了,很快便被逼得手忙腳亂,怪吼連連。

柳兒心知只要“吊眼”一察覺有異,重新加入戰(zhàn)圈,那么她們又是兇多吉少了。于是她一招狠似一招,恨不得早早便將老符一劍穿心。

哪知老符也是兇悍無比之人,以一敵二,仍是把一把彎刀使得鬼哭神號,生生接下了二十余招,除了樣子有點狼狽之外,倒并未有敗象。

他忙里偷閑地吼了一聲:“柴小刀!你還在那兒裝神弄鬼去什么毒?這小娘們將你當……”

底下的話的本是要說“當猴耍了”,卻又被柳兒一劍封回。

“吊眼”柴小刀此時只做了十八個深呼吸,自然對老符的話置之不理。

柳兒身形不轉不動,手腕波浪似的急顫,手中軟劍“嗡”的一聲彈起,截開老符的刀后,又急掠而回,“嗤”地一聲在閃避不及的老符手上劃出長長的一條血槽!

這迅捷無比的一招,完全是憑借劍身的韌性顫蕩之力而一攻奏效,端的是奇異得很。

老符卻不呼痛,反而是大吼一聲:“柴……小……刀!”

柴小刀仰了這么久,鼻子自然有了一種麻癢之感,他卻以為是鼻血在鼻腔內呼之欲出,當然對老符的號叫毫不理會,忍住性子做剩下的深呼吸!

柳兒一笑,運劍掠進劃起一個大圈,然后,大圈中銀芒點點,千千萬萬,猛然罩向老符。

老符一凜,彎刀宛如漫天虹影一般,迅捷無比地飛掠而出,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后,他已悉數(shù)擋開柳兒之招。

但便在此時,他忽覺足上又是一陣鉆心徹骨之痛傳遍全身,身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原來,是紅兒乘隙而入,攻向他的下盤,老符的左足受傷之后,難免有些遲鈍,于是便有了破綻,竟被紅兒一擊而中,而且仍是柳兒劃傷之處!他剛包扎好的繃帶,已被削成數(shù)截,真?zhèn)€兒是前功盡棄。

柳兒乘老符身形一滯之際,又在他肋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柳兒一聲嬌喝,剛要乘勢而入,卻聽得柴小刀一聲怒吼,如旋風狂卷過來,向柳兒身后襲去。

柳兒顧不上傷敵,反手一格,擋開了彎刀,笑道:“夠三十下了么?”

柴小刀怒焰更是大熾,把彎刀使得潑水一般,帶著呼呼風聲,縱橫吞吐,倒也頗有聲勢。

原來,柴小刀做夠三十下深呼吸后,卻無鼻血溢出,他便俯下頭來,用力一噴,卻噴出一團鼻涕,他如何不肝火大熾?

四人又分作兩對,戰(zhàn)個天昏地暗。

老符已受傷多處,與柳兒堪堪戰(zhàn)個平手,而紅兒與柴小刀對陣,卻略略處于下風。

柳兒不由心道:“不知歐陽大哥武功練得如何了?若是現(xiàn)在他往這兒一站,我們膽氣也壯了些?!?/p>

倏地,紅兒驚喜地叫了一聲:“歐陽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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