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木舟上的人正是刁貫天!
他以驚人的神功逼近囚島后,尚有二十幾丈遠時,雙足在獨木舟上一點,便如鷹隼般掠向囚島!囚島很靜,只有竹濤聲和海浪聲。
他不是已經(jīng)中了毒嗎?怎么武功仍是這么高?
囚島上大片大片地覆蓋著竹子!
無論刁貫天從哪個方向襲擊竹宅,都必須經(jīng)過竹林。
人一走近竹林,周圍的光線便會暗了下來,一股涼意便會不期然地由心底升起。
刁貫天如鬼魅般在竹林中穿掠!
倏地,一絲不易察覺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是左側(cè)!一縷勁風(fēng)向他急襲而來!
判斷一出,他的身子立即斜斜飛起!
魔幻般的聲音從他的魔簫中傳出!
“咔嚓”的一聲脆響,他的簫已將一根從左側(cè)射來的竹子擊成兩段!
突然,他的腳下傳來極輕微的一動!
但他立即察覺了,未作任何思索,他的人便在那極短的一瞬間,平空拔地而升!
在他站立之處,“轟”地一聲響,一根小腿一般粗且前端尖削如刃的竹竿沖天而起!速度極快!
但它始終趕不上刁貫天上升的速度!
看起來,便像是刁貫天立于竹尖之上,被竹子高高頂起!
當(dāng)竹尖升勢停滯時,刁貫天已高高在上!
他目光快速一掃,立即發(fā)現(xiàn)西邊有個人影一閃!
怪嘯一聲,他便已向西邊電射而去!
竹子在他身下呼嘯而過,他的人便如掠林之鳥一般,在竹林上空借力翩飛!
一陣尖嘯之聲響起,無數(shù)竹制的利箭向身在半空中的刁貫天當(dāng)胸射去!
刁貫天暴喝一聲,雙掌齊揚!
一股極為凌厲霸道的勁力從他雙掌中鼓蕩而出!
竹箭便如飛蝗一般被擊得四射開去!
他的身軀一弓一彈,便直墜而下!
一張巨網(wǎng)向他當(dāng)天罩下!
網(wǎng)上有無數(shù)的鐵制倒鉤!
它不能制人于死地,但能將人困死其中,除非你拼著一身皮膚肌肉不要了。
刁貫天當(dāng)然不會讓它挨近身邊!
只見他的身子突然以奇快之速度疾掠電掣,快如驚鴻!
身形過處,只聽得“咔嚓”之聲不絕于耳!
八棵粗大的竹竿在他身形掠過之處,被他一掌掃中,竟如利刃切過一般,齊齊而斷!
他的力度、方向扣得很好,每一棵竹子都是朝一個中心倒去!
“嘩”的一聲響,八棵竹竿碰在一起,已然搭成一個高大的架子!
那張網(wǎng)恰好在此時罩在竹架之上!
刁貫天安然無恙。
但他追求的不僅是安然無恙,他要尋找暗算他的人!
倏地,他所站立之處四周的竹子突然齊齊一聲爆響!
一驚之下,刁貫天已被一團煙霧包裹在其內(nèi)!
他的全身毛孔立即關(guān)閉,同時將身一伏,貼地而飛!
他的選擇很聰明,煙霧籠罩之時,立即有無數(shù)的暗器向他所站立的地方射去!
如果他未及時伏地,此時,恐怕他已被射成一個馬蜂窩了!
刁貫天已兩次以這種方法避過暗器的襲擊,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人們攻擊他人時,往往會忽略了低層的空間!
刁貫天仰天長笑,大喝道:“你們這些所謂的大俠,便只會如此藏頭縮尾嗎?”
說罷,又是一陣狂笑!
笑聲中,四條人影從四個方向悄然閃出,將刁貫天圍在中間!
四人正是金刀、銀劍、銅槍、鐵棍!
刁貫天冷冷地道:“叫你們的主子出來,免得白白送死!”
四人沉默不語。
刁貫天冷笑道:“既然你們活膩了,那我便送你們上路!”
“路”字一出,他的人便如一縷輕煙般射向銅槍!
銅槍一聲暴喝,那么粗渾渾的銅槍,竟被他抖出無數(shù)槍花,虛實莫測地狂扎而出!
已有隱隱“轟轟”之聲響起,竟是槍尖點扎而成!
同時,銀劍也清嘯一聲,劍刃之光華掣映飛熾,拉出數(shù)道弦月似的光弧,在空中旋回飛舞!
兩人配合得極為默契,一攻一守,進退有序!
只可惜,他們的對手是刁貫天!
怪吼聲中,刁貫天的魔簫挾起攝人魂魄的尖嘯之聲,從漫天的槍影中奇跡般進襲,順著槍尖一抹一帶,一股真力立即沿著銅槍之槍桿直襲而上!
銅槍只覺自己的肘部忽然一陣酸麻,銅槍竟不可思議地改變了方向,向銀劍那邊橫掃過去,其速極快!
讓銅槍驚愕之極的是他一時竟無法控制自己已走偏了的槍!
眼看銀劍便要傷在銅槍之下!
銅槍的心中不由一涼!只聽得“當(dāng)”的一聲脆響,銅槍的槍已被金刀及時拔開!
而鐵棍此時已挫腕壓肘,一振粗大的玄黑鐵棍“轟轟”地向刁貫天下盤砸去!
刁貫天喝道:“就憑你們這兩下子?”
他的魔簫突然在手指間極為靈活,也極為詭異地跳躍起來!
一陣讓人心神不定的簫聲飄起!
四人的力道全都不禁一滯,招式立即全然走位變形!
他們的心中升起一種極為不適之感!
金刀的內(nèi)功在三人中最為深厚,他看出有異,立即將金刀暴翻斜飛,形成一道道的直瀉之光弧,勢不可擋地向刁貫天連砍二十七刀!
刁貫天的身子卻在刀風(fēng)中飄來蕩去,似乎全無了份量一般!
漫天的刀影,竟傷不得刁貫天絲毫!
刁貫天一邊閃避著刀光,一邊竟能吹起簫來!
一股無形的魔力從簫孔中穿將而出,襲向金、銀、銅、鐵四人。
金、銀、銅、鐵立覺氣血上涌,心知不妙,但手中的兵器卻已揮動不起!
很快,他們便齊齊跌坐于地,臉色先是煞白,然后成了鐵青之色!
刁貫天面露猙獰笑容,簫聲更為詭異!
銀劍首先支持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接著是鐵棍、銅槍。最后,金刀也支持不住了,一股血箭從他口中疾射而出!
他們四人的內(nèi)家真力已被魔音沖散!
現(xiàn)在,魔力便可以直貫而入了!
很快,他們四人的臉上開始有了一種陰狠之色!
轉(zhuǎn)眼間,他們幾乎已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魔簫逐步地控制了他們的心智,他們的良知已被逼到心靈的一個角落中,在作苦苦的支撐!
終于,銅槍首先崩潰了,他突然彈身躍起,舉槍向鐵棍疾扎而去!
金刀大驚!他的內(nèi)功最為渾厚,所以心智尚為清醒,一見銅槍如此之舉,他的金刀便以他最后的一股真力,急擲而出!
“當(dāng)”的一聲,金刀將銅槍擊偏了,銅槍便從鐵棍身邊疾插而過,深深地扎進一根竹子中!
鐵棍立即一腳踢出,根本沒有一絲留情之意!
銅槍便被他一腳踢中,直飛而出!
而金刀拼盡了最后一股真力,再也無法支撐,狂噴數(shù)口鮮血之后,立即倒地而亡!
剩余的三個人,也是笈笈可危了!
刁貫天見三人已全然無戰(zhàn)斗力,不由得意地獰笑著,魔簫揮起,向銅槍頭上砸去!
倏地,一聲極為清脆的聲音響起!
“錚”的一聲,像是鋼絲被繃緊之后,用力一勾時,所發(fā)出的輕鳴聲!
甫聞此聲,銅槍、鐵棍、銀劍三人都齊齊一震!
銅槍神智一下子清醒過來,此時,刁貫天的簫離他的頭部已不到二尺遠!
他一驚之下,立即一個“懶驢打滾”,滾出一丈之外,恰好險險避過魔簫!
如果刁貫天是在平時出招擊掃銅槍的頭部,那銅槍自是避之不開的。
但這時,他以為本是勢在必得的,所以只是以平常招式掃出!
沒想到方才那“錚”的一聲,便壞了他的好事!
一怒之下,他已閃身再進,左手如寒刃般,直削向銅槍的咽喉處!
銅槍沒有倒下,因為已有一根細竹如電般向刁貫天飛射而至!
破空之聲驚動了刁貫天,刁貫天已來不及殺銅槍了,他的左掌一錯,疾然迎向細竹!
便見細竹與他的泛著幽幽寒光的左手掌一接觸,立即被手掌削得“嘩”的一聲,分作兩半!
兩片竹片便從刁貫天的身體兩側(cè)飛了過去!
銀劍、鐵棍、銅槍三人看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個白色的人影已飛射過來!
正是秋夢怒!
刁貫天冷笑道:“看來真是不打了小的,引不出老的!”
秋夢怒淡淡地道:“一切與他們無關(guān),如果你要報仇,直接找我秋夢怒便可,何必遷怒他人?”
刁貫天怪笑道:“你倒自充清高了,他們是你的屬下,沒有你的命令,他們會在此伏擊我嗎?”
秋夢怒淡淡地道:“信不信由你?!?/p>
刁貫天道:“沒想到七年未見,你的性格倒改了不少!我以為你又是會三句未完,便暴跳如雷了?!?/p>
秋夢怒道:“而你卻未變,仍是如此心狠手辣!”
“錯了!”刁貫天冷聲道:“應(yīng)該是說更心狠手辣了。因為我知道這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殺人,便等于在自殺!”
秋夢怒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沒想到你死里逃生,竟還悟不出這一點!”
刁貫天狠聲道:“七年前,你便說過這句話,可今天我不是還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嗎?現(xiàn)在,我便要逆天而行,我要將我的拳頭滲透到每一個人的心中,讓整個江湖在我的拳頭下顫抖!”
秋夢怒笑了,他不屑地道:“就憑你這些話,便可以說明你是個無法成氣候的人,徒有匹夫之勇而已!你以為武力可以征服一切嗎?那太可笑了。天道酬善懲惡,你也一樣躲不過的!”
刁貫天狂笑道:“但今日首先躲不過劫難的必定是你!”
“嗆啷”的一聲,秋夢怒的“怒劍”斜斜指地,他沉聲道:“我知道你是有恃而來的,不妨亮出來吧!”
刁貫天道:“莫入愁、伊忘憂之后,便該是你了,我會讓你們四人匯齊的,免得在黃泉路上還牽掛著老朋友。”
秋夢怒一言不發(fā),但他的雙目已經(jīng)赤紅!
秋夢怒的怒容,在江湖中是名聲赫赫的,曾經(jīng)有一個人被他怒目相向時,立即嚇得暈絕過去!
現(xiàn)在,他已是須發(fā)皆張,宛如一尊怒神一般,他那雪白的長衫也已無風(fēng)自鼓,在飄蕩中“噼啪”作響!
一群鳥雀亂叫著慌亂而飛,它們被秋夢怒的沖天怒氣嚇住了!
刁貫天輕輕地說了一聲:“好!”
他的魔簫便已揚起!
人未動,兩股殺氣已在這片竹林中沖蕩、搏殺?
枯葉橫飛,灰塵亂揚,飛沙走石!
整個竹林似乎也在這一瞬間變得黯淡了。
銅槍、鐵棍、銀劍只覺呼吸也已經(jīng)不暢了,胸口沉悶得很!
他們急忙盤腿坐好,凝神屏息,調(diào)運內(nèi)力。
先出手的是秋夢怒。
他的右足輕輕地向前虛點一步后,身子突然暴起!
身子團旋疾轉(zhuǎn),攪亂了風(fēng),攪亂了空氣,攪亂了人們的視線!
怒意!怒氣??!怒火?。?!
使“怒劍”如一條狂怒已極的毒蛇般,以凌厲之勢,挾著“咝咝”的風(fēng)聲,虛幻如夢向刁貫天當(dāng)下迎上!
刁貫天的魔簫一揚!竹林中立即充斥了一種陰森之氣!
他的魔簫如同活了一般,在他指間彈躍!
不但是指間,還有手腕、肘部!
他的整只右臂,便已成了魔簫狂歡的舞臺!
刁貫天的步法如鬼魅般,令人無法捉摸!
“怒劍”所籠罩的空間極大,所攻擊的角度極多,招式更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奇變無窮!
但每一次,“怒劍”最終所觸及的,都是那根在刁貫天右臂上翻掠穿梭的魔簫!
仿佛有一股無形之力,將“怒劍”往那兒吸引一般!
刁貫天的武功太過詭異了,他的手沒有觸及魔簫,而是魔簫自己在他的手上磕、挑、砸、點、撩……
他是以心御簫!
任何人,他的動作即使再快,也不可能快得過心念一閃!
而刁貫天只要心念一閃,無需經(jīng)過肌肉及骨骼運動這一過程,他的精神及他的內(nèi)家真力,便共同地完成了他所要去完成的動作!
所以,秋夢怒總有處處受制之感,他的劍所抵之處,總有一根似乎無處不在的魔簫在等著它!
越戰(zhàn),這種感覺便越強烈,秋夢怒心中的急躁之氣漸升。
清叱一聲,“怒劍”奇準(zhǔn)奇快地一陣猛翻,“當(dāng)”的一聲,已與魔簫碰了個正著。
幾乎不分先后,就在秋夢怒的劍翻擊之時,他的腳已連環(huán)踢出二十一腳!
漫天都是秋夢怒的身影!
但刁貫天的反擊更為凌厲!聲威奪人,不容抵擋!
刁貫天在躍身的一剎那間,魔簫霍霍連閃,在一片虛實相映的炫耀之下,極快地扎向秋夢怒的下腹!
眨眼之間,秋夢怒已使出十四招來抵卸這一擊,他的身形奇快無比地穿掠游移,同時,“怒劍”疾出,挾萬鈞之威力,含雷霆之氣勢,其隼厲與迅捷,已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團團藍汪汪、銀燦燦的光輝在交織穿射!
但魔簫卻已如惡魔附身般,離秋夢怒的腹部永遠只有半尺之距!
三十招之后——
兩個人如驚鶴般在竹林中穿梭!
無數(shù)的竹葉在凌厲的劍風(fēng)掌勁中成批成批地倒下!而竹子已是被攪得漫天飛揚,布滿了整個天空!
到后來,已是難以看清他們的身影了,只是看到二團奇快無比的影子在竹林中如電飛掠。
竹葉,竹枝,碎裂的青竹……
視線已模糊了,從那一片混沌中傳出來的金鐵交鳴之聲卻清晰無比,聲聲逼人之耳!
“當(dāng)”的一聲巨響之后,突然沒了聲音!
銅槍、鐵棍、銀劍大氣不敢喘,他們不知道結(jié)果是什么,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是那種等待命運宣判時的緊張與不安!
他們看不清已被無數(shù)飄舞的竹葉攪混了的竹林子,他們看不見秋夢怒的身影!
所以他們才不安!
這種不可知的不安,甚至超過了真切看到秋夢怒或死或傷時的不安!
竹葉子在落,緩緩地!
整個竹林中的上空首先清晰起來,然后依次往下。緩慢,但不間歇地清晰起來!
竹林子太靜了,以至于只聽到竹葉落地時的沙沙之聲!
終于,看到了秋夢怒的人影!
他還站著!
銅、鐵、銀三人心中一陣狂喜!站著,便是活著!
但,他傷了沒有?看不真切,因為仍有竹子在飄落!紛紛揚揚地飄!
何況,他是背向銅、鐵、銀三人的。
他的腳步成了八字步,劍尖斜斜地指于地面!
刁貫天呢?刁貫天在什么地方?
在眾人茫然地找尋了一番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竟是在竹子上!
他的身軀,便依靠自己的一只右腿盤旋著,牢牢地吸附在一根竹子之上!
竹子在他的身體之重量下,一蕩一蕩的,他的人也一蕩一蕩的!
但無論他的人如何地動,他手中之簫,永遠都是準(zhǔn)確地對著秋夢怒!
竹葉終于落定!
但殺氣卻未消失!它仍是彌漫于空氣之中,絲絲縷縷地扣著人們的心弦!
突然,一聲驚叫聲響起——是銀劍發(fā)出來的!
銅槍、鐵棍心中一驚、一沉。在銀劍發(fā)出驚叫之后,他們幾乎也立即看到了他們的不安之事!
有血,正從秋夢怒的身上往下滴!
傷口,應(yīng)該是在他的胸前,或者腹部。
血先是一滴一滴的,然后,速度漸漸地加快了,越來越快,終于,血滴已連成線了!
血越流越快,銀、銅、鐵三人的心越來越?jīng)觯絹碓匠痢?/p>
就在他們幾乎已因為秋夢怒身上潺潺而流之血而絕望時,秋夢怒動了!
先動的是他的劍。
劍揚起時是那么的慢,但那么慢的劍竟將空氣擊得“咝咝”作響!
若非親眼所見,銀劍、鐵棍、銅槍又怎么會相信自己的主人的武功已至如此之境!
劍在動時,掛在竹子上的刁貫天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怒劍”仿佛在舉著千鈞之重物,從揚起到平舉,所花的時間,足足有一盞茶那么長!
以至于銀劍、銅槍、鐵棍三人的心也懸了起來。
他們不明白秋夢怒的血一直在不停地流,為何他的劍還運行得這么慢!
慢得他們的血液似乎也凝固了,慢得他們的心臟似乎也停止了跳動,只有太陽穴在“撲撲”地狂跳不止!
在“怒劍”平平而指的那一瞬間,“怒劍”之速突然變得奇快無比!
在銀、鐵、銅三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時,“怒劍”已自下而上凌空疾劃!
秋夢怒同時狂吼一聲:“怒!——”
此時,他與刁貫天尚有五六丈之距!
劍起的同時,刁貫天的身子一曲一彈,立即如一支利箭般直射而出!
就在他的身子離開竹子的那一剎那間,他所在的竹子突然自下而上,疾然裂成兩半!
兩片竹子“咔”的一聲響,齊齊向兩方倒去!
銀劍、銅槍、鐵棍都目瞪口呆!
秋夢怒的“怒劍”竟在如此遠的距離,凌空一擊,以劍氣將整根竹子劃作兩半!
如果刁貫天仍停留在竹子上,那么刁貫天便也已成了兩半了!
刁貫天的身形在半空中打著旋!就像一只剛折了翅的燕子,在打著旋,想方設(shè)法落地!
秋夢怒又是一聲低吼:“火!——”
他手中的劍突然一挫,劍尾凝然不動,劍尖急旋如風(fēng)!
一道道圓弧形的劍氣從他的“怒劍”上飛旋而出,罩向身子尚在空中的刁貫天!
圓弧,乃非縱、非橫之物,所以它是最難避開的!
銅槍、鐵棍、銀劍多么希望刁貫天的身軀便被這飛旋著的劍氣劃成七零八落!
刁貫天身側(cè)的竹子已被劃成數(shù)截!
而斷下來的竹子與竹葉,并不落下,它們已被劍氣攪得在空中團旋如輪!
但刁貫天卻并未為之所挫!
他的身影如一頁紙般在急旋的劍氣中隨風(fēng)而舞!
碎的,斷的,只是竹子,而刁貫天卻毫發(fā)未傷!
相反,他正逐步地向秋夢怒這邊逼近!
“狂!——”又是秋夢怒的聲音!
銀劍、銅槍、鐵棍三人皆已聽出秋夢怒的聲音已有一些嘶啞,有些顫抖!
這本是極不易察覺的,但他們與秋夢怒朝夕相處數(shù)載,對秋夢怒的聲音是再也熟悉不過了,所以才能分辨出來!
他們不由又是一驚!
“狂”字甫出,便已聽得空中似乎響起了無數(shù)的響鞭炮仗!無數(shù)銀白色的光芒在深中閃爍、迸射!
每一點光芒,都足以致命!
刁貫天毫無懼色,魔簫揮舞之處,竟也有“叮當(dāng)”亂響之聲!
似乎簫管擊擋的的并非虛無的劍氣,而是具有實體之劍!
秋夢怒以真力貫于劍身,以心卸劍,所消耗的體能極大,數(shù)招下來,他的臉色已是蒼白如紙!
刁貫天氣勢大盛!
暴喝聲中,魔簫嘯聲如鬼泣,急挑之下,一股隱然可見的光弧疾掃而出,向秋夢怒射去!
秋夢怒咬牙橫封!
“當(dāng)”的一聲巨響,秋夢怒的劍已被一股驚人之力壓得彎曲如弓!
但劍彎而未折!
秋夢怒卻已被無形之力震得吐出一大口鮮血!血霧彌漫開來,極為慘烈!
秋夢怒輕輕一哼,強提真力,人便借“怒劍”彎曲所產(chǎn)生的彈力,疾然射出,斜斜而上!
他的身軀筆直如標(biāo)槍,身子升空之時,他沒有做任何的動作!
他所受的傷已不容許他做任何多余的動作。秋夢怒已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最后一擊之上!
最后一擊,或者他死,或者對方死,沒有任何中庸之道可以走!
秋夢怒很清楚,倒下的人,幾乎一定是他了,但他已別無選擇——只要能傷了對方,那也算是極大的收獲了。
他的身子在騰升到十幾丈時,已可以清楚地看見海了!
他沒有看到自己的那條小舟,于是心中不由有些的欣慰,又有一些傷感。
他的身子便在此時,斗然旋身而下!
“天!——”他的喝呼之聲并不大,但穿透力極強!無論是誰,聽了這樣的一聲呼喝之后,一定可以想像出這一招的威力!
“怒劍”的最高一招便是“怒火狂天!”
“怒火狂天”分為四式,即“怒”式、“火”式、“狂”式、“天”式!
“天”式,乃四式中威力最大的一式!
“天”式一出,人必死!要么是對手,要么是自己!
此一式,秋夢怒只用過四次,在這四次中,倒下的都是他的敵人!
那么,這一次呢?是否能如以前一樣,讓他如愿以償?
“天”字一出,他的劍便脫手而飛,直取刁貫天!劍至半途,突然“錚”的一聲輕鳴,似乎被一只無形的手用力一抵,便見“怒劍”倏而化身無數(shù),成束、成群地齊齊疾射!
一時,似乎滿天飛揚的,全是秋夢怒的劍,劍挾凌厲之勢,如密集之光雨般勢不可擋!
魔簫幻出!
那么的虛實難辨的劍影,該指向哪一柄為好?誰能在這炫目之光中,準(zhǔn)確、及時地看出其中真正具有實質(zhì)的那一部分?
刁貫天能!
魔簫起,光芒收!
簫管似乎是隨意地、漫不經(jīng)心地遙遙上指于天,然后劃出一個小小的光?。?/p>
“錚”的一聲,“怒劍”便已與魔簫接實!
而此時,秋夢怒的身子已開始飄落!他手上已沒有兵刃,更可怕的是他的力道已全部貫入于方才的一擊之中!
幸好,“天”字劍式,絕非那么簡單!
劍簫相擊之后,劍芒乍收之下,突然順簫而下,疾然一抹!
一道血光飛起,刁貫天的右手大拇指已被斬落于地,在地上亂彈著。
但一切還未結(jié)束!刁貫天一痛之下,疾然撤步,簫交左手,向“怒劍”磕擊!
“怒劍”一沉一撩,進行了它最后一個過程!
只見一道銀色的光練突然繞著刁貫天的身軀疾然穿掠!像是一條銀色的毒蛇在刁貫天的周圍迂回著,待機而噬!
刁貫天突然急速旋動起來!
急旋之下,他始終以正面面對驚人之“怒劍”,魔簫橫封縱掃,不知拆了多少招!
能像刁貫天應(yīng)付得如此好的人,江湖中恐怕難以尋找了。因為“天”劍式乃凝集著使劍之人的靈魂與生命之劍式!
劍式一破,劍客即亡!
“天”劍式,破了——
只見刁貫天封招了十幾招之后,“怒劍”竟可借他相擊之力,倏而反翻,掃向他的后背!
這是足以驚天地、泣鬼神之劍法!
刁貫天發(fā)出震撼山岳的一聲巨吼!
巨吼聲中,銀棍、銅槍、銀劍的耳中立即滲出一縷殷紅的鮮血!
他們,已經(jīng)被這巨吼之聲震聾了!
刁貫天巨吼之后,他的身側(cè)突然出現(xiàn)一道幽綠的光環(huán)!
光環(huán)繞體而飛,發(fā)出“呼呼”之聲,然后,便聽得“轟”的一聲響,怒劍已斷成無數(shù)截,飛射而出!
其中兩截,插入秋夢怒的胸中,穿體而過!
秋夢怒倒下了,倒下時,他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呼喚。
沒有人聽到他在呼喚什么——銅槍、鐵棍、銀劍已聾,而刁貫天手指之痛已讓他心中煩躁不已,哪里會去留意什么?
秋夢怒輕輕地喚著:“千——千!”就此魂飛魄散!
刁貫天舉著自己血淋淋的手,向銅槍、鐵棍、銀劍走去!
銅槍、鐵棍、銀劍無動于衷,他們靜靜地坐在那兒,似乎全然未看到刁貫天向他們走過來!
四丈,是如此,一寸之距,仍是如此。
刁貫天已走在他們身前,他們?nèi)允堑痛怪^,靜靜地坐著!
刁貫天一聲冷笑,魔簫劃空而出!
魔簫深深地扎入銅槍的咽喉之中!
刁貫天這才發(fā)覺銅槍早已死了:一縷鮮血掛在他的嘴角上!
他竟嚼舌自殺了!
而銀劍、鐵棍二人亦是如此!
原來,他們?nèi)艘娗飰襞凰?,頓時便萬念俱灰。他們知道現(xiàn)在無論是拼,還是逃,都是不現(xiàn)實了。
所以,他們選擇了自殺,自殺才不會受刁貫天之辱!
何況,為秋夢怒獻出生命,本就是他們?nèi)说男脑福热滑F(xiàn)在憑他們?nèi)酥?,已根本無法為秋夢怒報仇,那還不如陪秋夢怒一道同赴黃泉!
刁貫天怔了怔!
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異樣的痛苦之色!
他沒有向三具尸體出手,按理說,他會向尸體發(fā)泄他斷指之恨的。
莫非,他也被三人的忠義所感動?
靜默少頃,他便轉(zhuǎn)身向海邊走去,順手拾起兩根細竹!
只要有兩根細竹,他便可以安全渡過海面了。
現(xiàn)在,充斥于他心中的只有三個字:段牧歡!
段牧歡!段牧歡!
他聽到了自己的咬牙切齒之聲和自己全身的骨骼的暴響之聲!
他恨“四情劍俠”中的每一個人,但他最恨的是段牧歡!
因為,段牧歡太聰明了。七年前,他的武功已在段牧歡之上,但每一次他與段牧歡作對,從來就沒有占過便宜,相反卻不時地被段牧歡作弄了!
段牧歡那略略有些譏諷之意的笑臉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那是一張極為英俊的臉,而且是極為成熟的英俊,難怪他的身邊總有那么多的女人!
但刁貫天最想做的事便是一拳將那張臉搗爛!
包括他的笑意,包括他那高挺如懸膽的鼻子和如星月般的雙目!
盡管只是想象,但刁貫天的心中仍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快意!
他堅信這種想象不久之后,便會成為現(xiàn)實!秋夢怒是“四情劍俠”中武功最高的,但還不是一樣死在他的手上?
他得意而猙獰地笑了,只要段牧歡一死,他的大仇便得以報了!
當(dāng)然,這還不夠!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他要做整個江湖的主宰!
他要成為“無影無神”萬絕!
只要名動天下的“四情劍俠”一死,其他的一切事,都是會迎刃而解,勢如破竹的!
他的身子在極度的興奮中,已是輕輕顫抖!
這種興奮,甚至使他忘記了斷指之痛!
……
秋千千不知道囚島上所發(fā)生的一切,她正沉浸在“勝利大逃亡”的喜悅、激動之中!
若不是身邊還有一個污不拉搭的老焦,那一切便更加完美了。
老焦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在這樣繁華的小鎮(zhèn)子上,一個年輕而漂亮的女孩身后,緊緊地跟著一個干瘦的小老頭,無論如何,總是一件很不順眼的事!
秋千千覺得老焦已成了她喉中的一根魚刺,上不得,下不得,難受之極!
走,走,走!沒想到她已經(jīng)走累了,老焦卻還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后面!
一氣之下,她站住了,雙手叉腰,像個刁蠻的姑娘那樣對著老焦大聲嚷道:“你——不——要——再——跟——著——我!”
眾人不由側(cè)目而視!
老焦憨憨地賠著笑臉:“你爹讓我跟著你,我就得跟著你?!?/p>
秋千千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懂不懂?”
老焦道:“本來是懂的,可被小姐你這樣大聲一叫,我又給嚇得不懂了?!?/p>
秋千千愣了愣,擠出一臉甜笑來:“好焦伯,你是怪我太不溫柔了是吧?我去給你買些你愛喝的花雕,好不好?兩瓶?”
她抓著老焦的胳膊搖了搖,一臉?gòu)珊?/p>
老焦道:“花雕?好啊——”秋千千大喜,卻聽得老焦接著道:“但你爹說只要我跟你跟得牢,你給我什么,他一定會比你的多出一點!”
不知為什么,他說話時,總愛吸鼻子!
秋千千氣得差點暈了頭,她便再也不稱焦伯了,口口聲聲地叫老焦。
“老焦,你不怕我點了你的穴嗎?”
“怕!如果你點了我的穴,我就死了,能不怕嗎?”
秋千千嚇了一跳,說道:“不會吧?我只是點了你的穴而已,又不會點你的死穴!”
老焦道:“但我這么一個大活人,直戮戮地立在街頭,人家會怎么看我?一匹馬車飛馳過來,一時收不住,我還不得被撞死?一頭牛發(fā)狂了,沖了過來,我還不得被踩死?哪個小孩頑皮勁來了,往我耳朵里塞進一個鞭炮,我還不得嚇?biāo)??……?/p>
秋千千聽得目瞪口呆,急忙道:“莫說了,莫再說了,我不點就是了?!?/p>
當(dāng)然,秋千千是不會如此善罷甘休的,否則她就不是秋千千了。
越是難以達到的事,她就越要去做,這就是秋千千!
好長一段時間,秋千千很安靜,她只是隨便逛逛街,走走廟,老焦也不急,就那么跟在她的后面。
秋千千忽然道:“焦伯伯,我餓了,可我身上一點銀兩也沒有。”
這倒是實話,她匆匆地從囚島中溜出來,哪記得帶紋銀?在島上的日子,可是從來不用買東西的。
老焦淡淡地道:“我有?!毖粤T,還真的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來。
秋千千心道:“幸好沒有太早甩開他,要不然就得餓肚子了?!?/p>
點菜之類的事自然是由老焦張羅的。
吃著,吃著,秋千千忽然道:“焦伯伯,你在這兒,可別亂走,免得我找不到你。”
老焦嚼著一口飯,含糊不清地道:“你去什么地方?”
“肚子好疼?!鼻锴дf。
女孩子說她肚子疼,你永遠只有相信的份兒,不信也得信——而且,似乎女孩子一有事,便會想到這個理由!
老焦趕緊起身。
但他卻被飯莊的伙計一把拉住了,伙計看賊似的看著他道:“客官,你要結(jié)賬了嗎?”
很客氣的話,但聽起來全然不是那個味。
等老焦應(yīng)付了伙計之后,一轉(zhuǎn)身,秋千千就不見了。
秋千千一口氣轉(zhuǎn)了十幾個彎,穿過好幾條小街,才停下腳步來,回頭一看,影子一樣的老焦終于不見蹤影了。
她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但松了一口氣之后,她便迷茫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
事實上,離開囚島時,她便是毫無目的的,她只是為了離開囚島而離開囚島,真的等她離開時,她卻又無所適從了。
這便是十七歲的女孩常犯的毛病。
她們討厭一切舊的東西,其實這些東西未必全都那么不好,那么不適合她們,但她是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她們千方百計地要追求新奇,以表明自己已經(jīng)長大了,已經(jīng)可以獨立地呼吸,自由地翱翔于自己的天地之中。
當(dāng)然,她這種茫然只是一時的。
就在她站于一個十字路口,有些失措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她抬起頭,一匹黃色的竣馬已至她的跟前。
快!馬極快!
秋千千當(dāng)然能閃開,雖然秋夢怒總愛說她頑劣,不肯下苦心學(xué)劍,但事實上她的武功已是在年輕人中絕對的出類拔萃了!
可她并沒有閃開,因為她是秋千千。從來只有別人遷就她的份,而沒有她遷就別人的理。
路只有這么寬,她不讓,便只有騎馬的人讓開了。
但奔跑得如此之快的馬,倉促中,如何能完完全全地閃開?
所以,馬肚子在秋千千的身上擦了一下,馬尾巴又在秋千千的身上掃了一下!
這還了得?秋千千的柳眉立即豎了起來!
可惜馬跑得太快了,當(dāng)秋千千大聲喝罵時,那馬上的騎士已聽不見了。
馬上的騎士穿著的是一襲價值千金的貂裘,手里拿著光華奪目的銀槍。
這本不是一個穿貂裘的季節(jié),要穿貂裘還得再等上一段時間,但他卻還是穿了。
這是一個喜歡顯示自己的人,這從他的背影也可以看得出來,他把自己的身子挺得筆直,筆直得如一桿標(biāo)槍!
事實上,騎著馬的時候,總是微微彎曲著身子要好受一些。
秋千千氣哼哼地望著遠去的馬,罵道:“急著去趕死嗎?”
“不錯,他就是去趕死的。”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秋千千嚇了一跳,回過身來,才發(fā)覺她的身邊已多了一個年輕的男子!
像她這樣漂亮的姑娘有人上前搭訕,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更何況是在她罵另外一個男人的時候?
但主動向小姑娘搭訕的男人,通常總是多多少少地有點不懷好意,這一點誰都明白,但秋千千卻不明白。
因為秋千千十七年來,在囚島之外過的日子加起來還不到十七天!
所以聽見有人同意她的觀點,她便很滿意,看著他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他要趕著去歡樂小樓。”說話者是一個不算難看的年輕人,可惜他眉心處的一顆紅痣太煞風(fēng)景,讓他平添了不少脂粉氣。
歡樂小樓?秋千千很吃驚。
她對江湖之事知道得不多,但對“歡樂小樓”她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因為,段牧歡便是“歡樂小樓”的主人。所以,她接著問道:“為什么去‘歡樂小樓’,就是趕著去送死?”
年輕小伙子見她被自己的話題吸引住了,很是高興,他趁機向前跨了一步,方道:“因為他想去救段牧歡!”
這又讓秋千千吃了一驚,從來只聽說段牧歡救別人,還從來未聽說段牧歡需要別人來救。
秋千千驚訝地道:“他的武功很高嗎?”
如果武功不高而去救段牧歡,那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
年輕人顯然有些矛盾,他不愿在這種時候夸別人,但最終他還是說:“高,因為他就是‘鐵城、銀槍,鐵銀槍!”
鐵銀槍的武功當(dāng)然高。鐵家的槍法本就是武林一絕,到了他這一代,更是登峰造極,所以,他被人尊為武林四公子之一。
銀槍、紅月、白霜、玄雁。
他們四人,幾乎已是年輕人的偶像。
他們不但出生名門家族,而且武功又高,更要命的是他們都是年輕而又英俊!秋千千當(dāng)然聽說過鐵銀槍!
那個年輕人不得已地說鐵銀槍的武功很高之后,接著便愉快地道:“不過,他的武功再高,也得死?!?/p>
秋千千實在厭惡他那副德性,但她還是問道:“為什么?”
她不得不問,因為此事與她爹的好友段牧歡有關(guān)系。
年輕人道:“他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高過段牧歡,對吧?”
秋千千點了點頭,這是事實。
年輕人道:“既然連段牧歡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他又如何救得了段牧歡?所以他必死無疑?!?/p>
話音剛落,便聽得“啪”的一聲脆響。
再看那個年輕人,卻已彎下了腰,一臉的痛苦之色,臉色已是蒼白了。
那“啪”的一聲,自然是秋千千的巴掌扇在他的臉上,他沒有捂著臉,而是捂著腰,只不過是因為秋千千同時在他腰上狠狠地踢了一腳。
突如其來的出手,把他弄傻了。
秋千千輕輕地道:“你在放屁!段牧歡怎么會要別人來救?”
說完這句話,她便走了,現(xiàn)在她當(dāng)然有了目標(biāo),她是沿著鐵銀槍所走的路走的,那兒當(dāng)然是通向“歡樂小樓”。
巨痛把年輕人折騰得好久說不出話來。
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如果秋千千聽到的話,一定會嚇了一大跳。
他喘著氣說道:“段牧歡為……為什么不可以要別人救?一個連……連莫入愁、伊忘憂都……都能殺了的人,為何不能殺……殺了段……段牧歡?”
當(dāng)然,他沒有說秋夢怒。此時,秋夢怒已死了,但他生活在孤島上,他的死又有誰知道?
……
秋千千走得當(dāng)然不快,因為她不急。
她去“歡樂小樓”,并不是去救人,她深信段叔叔是不會要別人去救的。她去“歡樂小樓”只是為了湊湊熱鬧而已。
一個武功不錯的鐵銀槍趕到“歡樂小樓”救人,結(jié)果他卻得死,無論怎么說,“歡樂小樓”都會因此而熱鬧一陣子。
反正,她本就不知該往什么地方去。
她走得這么慢,沒想到最后還是趕上了鐵銀槍,趕上了本是策馬飛馳的鐵銀槍。
因為鐵銀槍的馬死了,而他的人卻是站在一棵樹下,靜立不動!
老遠,秋千千就看到前邊有兩個人影在樹下站著了,她并不在意,仍是不緊不慢地走著,等到離這棵大樹只有十幾丈遠時,她才認(rèn)出其中有一個是鐵銀槍。
另一個人的服飾也極為華貴——秋千千在十幾丈遠的地方,就已感覺到了這一點。
等她走近時,她已可看清這兩個人了。
鐵銀槍高大,英俊,健康,年輕。
年輕人應(yīng)該有的優(yōu)點,他一下子擁有了這么多。
可惜年輕人常有的缺點,他也有了。
他的神情極為狂傲!
狂傲得他的頭永遠要略略地上揚,他的下巴便高傲地仰著!
他的手中正握著那桿銀槍。
銀槍很亮,槍尖在陽光中泛著寒光,這使人一看過去,首先便被這點寒光所吸引。
連他的槍,都這么鋒芒畢露!
站在他對面的人,臉色有點蒼白,仿佛帶著病容,但他的笑容很溫和。
但他更傲!
他的傲氣不那么顯山露水,卻仍是鋒利地存在著,他的笑容淡淡的,漫不經(jīng)心的,有點心不在焉的味道,仿佛在說:“是嗎?”
他傲得都懶得與你一般見識了。
鐵銀槍便與他默默地面對面站著,從秋千千看到他們起,直到秋千千走到他們跟前。
“請留步!”
說話的是秋千千不認(rèn)識的那位貴公子。
他沒有在“請留步”之前加上“姑娘”二個字。
這當(dāng)然有些不禮貌,可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說話。
而秋千千卻未察覺這有何不妥。
她站住了——其實貴公子不叫她,她也會站住的。
無論是誰,看到兩個人在大樹下一言不發(fā)地對立著,都會有些驚訝的。
貴公子說道:“我要你為我們做一個證人?!?/p>
他的聲音很溫柔,但他的語氣卻沒有絲毫與人商議的意思,似乎他一提出要求來,別人就會答應(yīng)。
因為他是白霜,任白霜!
江湖中的女子,聽到任白霜的名字,連說話都會激動得發(fā)顫,何況是他親口讓你做一件事?
如果任白霜要讓人去死,那么去死的女人一定不少,特別是像秋千千這樣的十七歲的小姑娘。
但秋千千是個例外,因為她是秋千千。
她不認(rèn)識任白霜,即使她認(rèn)出眼前這個面容蒼白的年輕人就是任白霜,她也是不會為其所動的。
任白霜傲,而秋千千何嘗又是個不傲的人呢?
如果兩個人都那么傲,那要想把他們擺在一起,就像要把水火擺在一起那么困難。
秋千千冷冷地道:“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你?”
任白霜道:“因為我是任白霜?!?/p>
鐵銀槍也道:“因為我是鐵銀槍?!?/p>
江湖中的年輕女子如果能同時遇上這兩個人,那一定已激動得渾身打顫了,別說是做證人,就是做新娘也愿意。
可惜,他們遇上了秋千千。
秋千千道:“不。因為我是秋千千?!?/p>
秋千千?任白霜、鐵銀槍兩人都吃了一驚。
當(dāng)然,他們不是因為猜出她是秋夢怒的女兒而吃驚,而是因為他們從未聽過這樣一個名字。
一個從來無名的女子,憑什么拒絕他們的要求?
鐵銀槍吃驚地道:“你不想知道‘武林四公子’中的銀槍、白霜誰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這么問,語氣卻是清楚明白地道:“我才是真正的英雄!”
秋千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問道:“你們是不是要決斗?”
任白霜點了點頭。
秋千千又道:“然后,由我把決斗結(jié)果告訴世人?”
鐵銀槍道:“不錯,免得以后江湖中人懷疑我用了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手法殺了他?!?/p>
他也夠狂了。
秋千千道:“好!我答應(yīng)你們!不過,你們該不是以命相搏吧?”
任白霜溫柔地道:“為什么不是?我的劍一出鞘,便必定要見血,要么是敵人的,要么是自己的?!?/p>
說話中,他的右手已多了一把劍,一把尚未出鞘的劍。
劍很薄,但很華麗,劍如其人。
劍薄了,豈非更容易插入人的身體中?
秋千千驚訝地道:“你們不是被人并稱為‘武林四公子’嗎?”
任白霜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要與他決斗。因為,我不習(xí)慣別人與我平起平坐?!?/p>
他的聲音是淡淡的,但無論是誰,都可以從他的話中聽出一種如霜般的冷傲!
秋千千道:“你們被稱為武林四公子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可以將就那么長的時間,為何不再將就下去?就好像……好像兩個并不合睦的夫妻,也可以過一輩子一樣?!?/p>
她說這話時,沒有一絲的不安,有的只是十七歲女孩的純真率直,想說什么,便直言不諱。
任白霜嘆了一口氣,道:“本來是可以將就著,可惜,他今天急著要去救段牧歡?!?/p>
秋千千吃了一驚,道:“這與救段牧歡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任白霜道:“我很自信,但還沒有自信到認(rèn)為自己的武功已高過段牧歡的地步。”
鐵銀槍道:“老一輩的人,總有被后人壓過的一天的。”
他的意思說他就是壓過前人的那個后人。
任白霜道:“但我知道他去救段牧歡,自己便一定會死,他一死,那又有誰知道我與他的武功孰高孰低?”
秋千千道:“他要去救人,你卻要找他決斗,那豈不是說你在助紂為……為……”
她知道的詞還真不多。
任白霜溫柔一笑,道:“助紂為虐。不會的,如果他勝了我,我自是還可以去救人,如果他勝不了我?……那他連我都勝不了,又如何去救‘四情劍俠’之一的段牧歡?”
秋千千點了點頭。
任白霜接著道:“何況,他去救人,也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讓江湖人知道他是‘武林四公子’中最英勇的?!?/p>
秋千千嘆了一口氣,道:“僅僅就為了這些,你們就要拼上一條命?”
她實在想不明白。
任白霜也嘆了一口氣,道:“江湖中對名分的看重,就像女人對自己的貞節(jié)看得很重一樣,為了貞節(jié),女人可以去死,江湖中人也一樣。”
秋千千道:“好吧,我便答應(yīng)了你們?!?/p>
她的神色很無奈。
這兩個人本來都可以好好地活著,現(xiàn)在卻偏偏要死一個,她不能不有感慨。
可她也知道自己是不能說服他們的。
他們是鋼鐵的劍,只會折,不會彎曲。
任白霜又嘆了一口氣,道:“其實,你并不是一個好證人,你說的話,又有幾個人會信?但有總比沒有的好!”
便聽得“嗆”的一聲,他手中的那柄薄薄的劍已經(jīng)出鞘!
一股殺氣立即在天地之間彌漫開來!
鐵銀槍的眼睛瞇了起來,便像一個人在強烈的陽光下,不得不做的動作一樣。
他的槍尖開始緩緩地上揚。
天地之間的殺氣更濃!
樹上的枯葉開始飄落!
樹葉落于他們的肩上、頭上。但他們不會去撣的。
此時,任何一個多余的動作,都可能是使他們送命的原因。
秋千千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發(fā)現(xiàn)“武林四公子”并不是叫著玩的。
她這才明白她爹爹平日的教誨一直沒錯。以前她對自己的武功已自信得近乎自負(fù)!
一場生死決戰(zhàn),就要開始了。
卻聽得一聲:“慢!”
說話的并不是秋千千,也不是任白霜,更不是鐵銀槍。
所以他們?nèi)她R齊順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