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禁軍每個人的臉色都是一樣的蒼白,像是剛剛敷上了一層薄霜,冰寒的殺機如這深秋的寒意滲入每個人的心內(nèi),然后化成懼意漫遍全身。
“嗖嗖……”長街兩旁瓦棱上的箭手終于無法承受那無孔不入的殺機,松開了手中的弦。
箭矢如雨,密密地封鎖了每一寸空間,再密密地貫入那凄迷的風(fēng)暴,但卻在那風(fēng)暴之中化成了碎粉,然后隨敗葉瓦片一起飛旋于塵土之中,使得那迷茫的風(fēng)暴更混沌。
“殺!”哀章?lián)]手高喝,他也受不了那越旋越狂的殺氣,那越演越烈的壓力。是以,再也不想沉默。
“嗖嗖……”弩車之中的勁箭如漫天蝗蟲般灑下,幾乎將長街的每一寸空間都封鎖。
一萬禁衛(wèi)軍也同時松弦,數(shù)以萬計的箭矢朝向一個共同的目標(biāo),那便是卷在風(fēng)暴中心的六人六騎!
“嘩……”一個巨大的霹靂聲中,天空之中那分開密云的光河突地傾瀉而下,化成一把亮麗卻又碩大無比的巨劍,剖云而過。
虛空,頓時化成兩半,天地也一分為二,無數(shù)的電火仿佛也隨光河瀉下,聚成巨大的光柱齊落長樂宮的上空。
“轟……”那遍彌虛空的羽箭在一剎那之間如見風(fēng)的灰燼,散成塵末。
巨劍過處,地面裂開百丈,激起無可抗拒的氣流,將那一字排開的百輛弩車若紙鳶般彈飛,在虛空之中遇電火頓化成一團烈焰墜落。
禁軍戰(zhàn)士也如草人般被震飛,首當(dāng)其沖者則盡化血雨。
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威力!
哀章與平晏帶馬橫移十丈,在虛空中相對望了一眼,兩道目光擦出一道電火,同時舉劍高呼:“殺!”
禁軍十大統(tǒng)領(lǐng)也同時振臂大喝:“殺!”
“殺,殺,殺……”一萬禁軍皆拔起插于地上的刀劍齊聲高呼,若山呼海嘯,響徹天地,蓋過雷鳴電閃、墻倒屋塌之聲,每個人都以無畏之勢向長街撲去,也顧不了地面上鋪滿幾近尺厚的斷箭殘羽及血肉碎末。
天與地頓陷昏暗混沌之中,生命如赴死的螻蟻,在若驚濤駭浪般的殺氣和戰(zhàn)意之中泯滅消亡。
王舜心里極苦澀,雖有十萬都城軍布下五十里的人陣,可是他卻不敢與劉正一戰(zhàn),居然無法讓劉正的腳步稍有停歇。他身邊的十大戰(zhàn)將也盡毀于劉正的劍下。
劉正甚至不怎么出手,僅其五仆的力量便將他十大戰(zhàn)將除去其八,無法抗其鋒芒。在劉正的鐵蹄之下,這十萬都城軍如被巨石碾過的蟻群,尸橫遍野,五十里地,箭積三尺,鮮血與落葉結(jié)合成秋天的蕭瑟與戰(zhàn)爭的慘烈。
都城軍如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噩夢之中,久久難以醒來。
在這一刻,他們才知道生命是如何的脆弱,如何的不堪一擊,但現(xiàn)實是不容改變的。
人多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問題,王舜這一刻已經(jīng)很清楚這一點,他對那守于長樂宮外的一萬禁軍也不抱任何希望。盡管禁軍戰(zhàn)士皆是戰(zhàn)士之中的精銳,但是卻不是真正的高手。在遇到高手時,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計算方式去累計力量。
王舜策馬疾馳,領(lǐng)著身邊尚存的親衛(wèi)高手,撇開那群殘兵直向長樂宮瘋趕。哪怕是戰(zhàn)死,也要截住劉正的腳步,這是他對王莽的忠心。
這將是一場奇異的戰(zhàn)斗,一場絕不平衡也絕不公平的對決,但沒有人會猜到結(jié)果,每一方都會出盡最后的力氣。因為,這也許只是最后的決戰(zhàn)。
生與死,存與亡,在這之后便會有一個分曉。
王莽感到那無形的壓力越來越重,閉上眼睛,他已經(jīng)清晰地感應(yīng)到了劉正的位置,他知道劉正也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了他的存在,兩人的思感便在虛空之中糾結(jié),緊緊地纏在一起。
王莽看到了那血肉橫飛的禁軍,看到了那緊纏著武皇五仆的十大禁軍統(tǒng)領(lǐng),還有聯(lián)手合擊劉正的哀章和平晏,甚至還看到了那自城外飛趕而來的王舜。
王莽笑了,他并不是孤家寡人,更不是孤軍奮戰(zhàn),他擁有這么多忠于他的大臣高手,盡管劉正擁有通天徹地的武功,但對方只是六個人。
六個人的本領(lǐng)再大,又怎能抗拒傾國的兵力和高手?
戰(zhàn)意越來越濃,已自長樂宮外彌漫到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而殺機則隨著劉正的思感涌至了未央宮。
暗云越積越厚,低低地壓在未央宮未倒的東塔之頂。當(dāng)電火擦過塔身落于未央宮空地之時,天地顯得極為詭異。未央宮內(nèi)的親衛(wèi)禁軍也一個個心神緊張,每道落下的閃電都仿佛在燃燒他們的信心和斗志,隨著那越壓越低的密云的接近,他們的戰(zhàn)意幾乎已漸漸耗盡,剩下的只有恐懼。
天空中的異象在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未央宮也不例外。所以,這群守在未央宮的禁軍們也已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決定正視劉正,王莽的心中反有種說不出的輕松。盡管那份壓力有增無減,但他已經(jīng)找回了自己的王者之氣,找回了久違的戰(zhàn)意。
自從身處要位,權(quán)傾一時后,王莽便再也不曾動過手,因為根本就用不著他動手,在他的身邊有著無數(shù)的高手可以調(diào)遣,只要他一句話就可以擺平一切的事情。于是在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情況下,他似乎疏懶了自身的武學(xué),幾乎都快讓人忘記了他也曾是天下間有數(shù)的不世高手之一。
這一切,因為劉正而改變了,因為劉正才讓王莽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身的力量,也讓他知道,在有些時候仍得靠自己。
的確,王莽身邊的高手多得許多人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昔日總是無往不利,但在這十個月來,卻無一人能為他分憂,同時也讓王莽知道了,在這個世上也有他身邊那群高手無法辦到的事情。
王莽身邊擁有數(shù)不清的高手,但可惜遇上了武林皇帝劉正。劉正身邊的高手不多,但只要他一點頭,便有成千上萬的高手愿意為他賣命,不管劉正的敵人是誰。而這成千上萬的高手之中,還包括了王莽身邊的一部分高手。
這使王莽尷尬和無奈,他本想讓自己身邊的力量除掉劉正,但在劉正六破皇城后證明了一個問題,那便是王莽身邊所謂的高手皆形同兒戲,根本就不可能殺得了劉正,反而讓劉正大試屠刀,將其身邊的高手?jǐn)貧⒌盟o幾。是以,王莽不得不親自出手。
劉正的武功已經(jīng)達到了無法想象的境界,至少,王莽難以想象。那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人,而是神!
武林皇帝,天下第一,這并不是因為劉正身為皇族宗親,也不是因其為哀帝之弟,而是因其武功本身就已為天下公認,所以,沒有人可以估計劉正在武林之中的號召力。
王舜趕來,哀章的軀體卻化成了碎片,在電火之中焚成灰燼。
哀章死了,當(dāng)他連擊出二十幾招后,卻沒能接下劉正的第四擊,在天雷電火的威力下,一無所存。
王舜的眼都紅了,平晏的身上已被血染,那無孔不入的劍氣割得他幾乎體無完膚,但他沒死,因為哀章?lián)踝×藙⒄拇蟛糠至α???墒窃谕跛慈珉E石般撞入劉正氣場之中時,平晏的身子已經(jīng)飛跌了出去,他沒能避開劉正那隔空的一腳,灑血十丈,身子陷入長樂宮本已殘缺的宮墻之中。
一萬禁軍如長樂宮的宮墻一般摧枯拉朽地潰散,十大禁軍統(tǒng)領(lǐng)聯(lián)手也未能在武皇五仆的手下?lián)紊衔迨?,在五仆?lián)手的強大無比的氣機之下被撕為碎片。
王舜的身子撞空,劉正的馬已經(jīng)帶著他飛入了長樂宮之中。
劉正并不與王舜交手,敗軍之將并不足以引起劉正的興趣,抑或并不想為這些無謂的人花費太多的力氣,他的目標(biāo)只是王莽!
劉正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了王莽的位置,他的精神已與王莽緊緊地鎖在一起。是以,他知道王莽這次不會再逃,那么,他便沒有必要與王舜這些人糾纏。
王舜并不輕松,因為面對他的是一位中年道人,面目并不陌生,一開始王舜便被對方的氣機緊緊地鎖住,沒有任何機會再抽身去追劉正。
“陰風(fēng)道!”王舜自城外追進城內(nèi),還是第一次與這位武皇之仆打照面,也還是第一次認真審視這位隨劉正血洗長安的不世高手。
“王舜!”老道也以同樣冷漠的聲調(diào)回應(yīng)了一聲,他同樣不會對這張面孔感到陌生。
兩人目光相對,周圍的虛空仿佛突然靜止,嘈雜的喧囂和電閃雷鳴中的慘叫自一個世界抽離到了另一個世界,那般遙不可及。
在一個只有兩人的世界里,王舜的殺機不斷瘋長,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怎樣一個對手,知道應(yīng)該以怎樣的態(tài)度去對待這一切,盡管他是王莽身邊第一高手。
王舜從不會小看自己,也從不會高估自己,所以他能夠助王莽自黃門郎的小官而成今日之帝業(yè),更成了王莽最為得力寵信的輔政大臣。他對天下高手都了若指掌,對武林之中的動態(tài),也如王莽的眼睛一般,所以在他初與此道相對時,便在心中泛起了一層異樣之感。
陰風(fēng)道,乃是道教圣派崆峒劍派掌門師弟,其劍道之精在崆峒派中屈指可數(shù),而崆峒派掌門乃是和邪神并列的天下第二高手,除一個武林皇帝和那神秘不可揣度的無憂林之外,崆峒派掌門與邪神為正邪兩道的極致。崆峒派更是正道之首,而陰風(fēng)道身為崆峒派掌門師弟,卻成了武林皇帝的五仆之一,這讓王舜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