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雁菲菲呼喊聲傳入軒轅的耳中之時，他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但剎那間，又似乎百感交集。

　　這時，他突然間明白了許多，又有許多他不明白之處，但不可否認(rèn)，他被樹洞之中的情景怔住了。

　　樹洞之中，那支碧色玉釵在微弱的火光照射下閃耀著一種幽藍(lán)而柔和的光彩，但軒轅并不是為此而怔住的。

　　怔住軒轅的，是那斑斑落紅，如幾瓣暗紅的花朵，在洞中的地上、草上留下了滄桑的印跡。

　　那正是剛才在微若的火光映射下，那鮮艷的血跡仍無法逃過軒轅的眼睛。

　　剛才因?yàn)槎粗泄饩€太暗，根本就無法看清地上的殘物，可此刻……

　　軒轅只覺得身子有些沉重，雙腿也極為沉重，一切的行動都變得緩慢起來，他步入樹洞，極為虔誠地拿起那支碧綠無瑕的玉釵，心中猶如翻江倒海般難以平息。

　　“為什么她剛才要說那些？為什么她會強(qiáng)忍著痛苦迎合他？為什么她要忍受如此的屈辱？為什么她不對自己說明白？她怕什么？她擔(dān)心什么？她想什么？難怪她的臉色會那樣蒼白，難怪她走路會顯得有些不便，難怪她不想自己點(diǎn)燃火把，難怪她不讓自己找釵……可是，這究竟是為什么？”

　　軒轅來到雁菲菲的身前，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走過來的，因?yàn)樗X中一片混亂，但站在雁菲菲的面前時，他感到羞愧，一陣無法抑制的羞愧讓他無法面對雁菲菲那張蒼白的臉。

　　“你什么都知道了？”雁菲菲垂頭玩弄著自己的衣角，聲若蚊蚋。她站起身子，卻不敢正視軒轅。

　　軒轅吸了口氣，抬起頭來，充滿歉意地望著雁菲菲，為她輕攏了一下秀發(fā)，將玉釵溫柔地插在她的頭頂，輕聲道：“對不起，軒轅是個傻瓜，但我會對做過的一切負(fù)責(zé)的！”

　　雁菲菲偷瞥了軒轅一眼，微微有些欣慰，也有些心痛地道：“別這樣，好嗎？我希望你能快快樂樂地去面對這一切。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軒轅深深地望了雁菲菲一眼，有些惑然地問道：“你剛才為什么要對我說那些？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你知道這對你來說很不公平嗎？”

　　雁菲菲澀然一笑，道：“我是個比你更傻的傻瓜?！?/p>

　　軒轅一呆，心中涌起無盡的憐惜，不知不覺間，他發(fā)現(xiàn)雁菲菲竟是那樣的美麗。他知道，這一刻，他愛上了雁菲菲。

　　軒轅有些感激地緊擁著雁菲菲。

　　“你知道嗎？蛟幽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尊敬的人，而你是她最愛的人，我之所以能認(rèn)識和了解你，也是自蛟幽姐姐那里開始的。我們曾一起觀察你，偷看你練功，暗中陪你看云，看天空，看美麗的姬河。于是不久，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喜歡上了如你那般靜靜地思索，只是我不知道，這時候我已經(jīng)愛上了你……”雁菲菲似乎是在夢中囈語。

　　軒轅沒有作聲，但心卻在抽痛，因?yàn)轵杂?，那仿佛是一柄刀，一柄錐心的刀。

　　“你真是個特別的人，正因?yàn)樘貏e，才引起了我的好奇，才會讓我陷入其中。我羨慕蛟幽姐姐，但我卻不嫉妒，僅只是高興。昨天，我得知蛟幽姐姐墜崖之事，大哭了一個晚上，也想了一個晚上，我心痛，我難過，我又無奈，可我能為蛟幽姐姐做些什么呢？但我知道，也許有人比我更難過，更心痛，更悲傷，而那些人一定是蛟幽姐姐的親人……我想了一夜，整整一夜，也終于明白該為蛟幽姐姐做些什么，冥冥之中，似乎要讓我代替蛟幽姐姐去安慰所有因她而受到傷害的人。于是，我只能極力去撫平所有人心中的傷口，去安慰蛟伯伯和蛟伯母，我要用自己的心去為他們帶來快樂，為他們趕走傷痛的陰影，讓他們的傷痛減少到最少。你知道嗎，這些人中，還有一個你！”雁菲菲微微有些傷感，也有些無奈地輕聲訴說道。

　　“還有我？”軒轅的心不由被揪緊，擁住雁菲菲的手禁不住有些顫抖起來，那松脂也在不經(jīng)意之中滅去，他簡直無法想象雁菲菲那顆善良而又偉大的心。

　　“不錯，還有你。我知道，你心中的傷絕不會比蛟伯伯他們輕，因?yàn)槟闵類壑杂慕憬?，這我知道，而且蛟幽姐姐的死多多少少與你有些關(guān)聯(lián)，我想你一定在忍受著外人無法理解的痛苦……”

　　“你……你都知道了？”軒轅吃了一驚，訝然問道。

　　“不錯，蛟幽姐姐將與你一起放走‘祭品’之事和整個計劃都告訴了我，所以我知道這些，只是我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闭f到這里，雁菲菲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軒轅的心中卻不知是何滋味，他心中似乎也隱隱明白了些什么。

　　“這就是你今晚為何要如此做的原因嗎？”軒轅沉重地問道。

　　雁菲菲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吸了口氣道：“在大殿之中，我聽過你說的話，我從來沒聽過這么好的辯駁，我想，這就是思索的結(jié)果吧，而且你那絲毫不畏強(qiáng)者的氣概更讓菲菲心中涌起無限的敬佩。當(dāng)我看到你準(zhǔn)備離去時的那種眼神，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你心中的痛苦比任何人都要沉重?？蛇@絕不是蛟幽姐姐所希望看到的，她是一個只希望所有人都快樂的人，因此我也不希望你從此陷入痛苦之中，消沉下去，所以我在晚飯后避開所有人就來找你了，甚至猜到你會待在蛟幽姐姐墜崖的地方?！闭f到這里，雁菲菲嘆了口氣，接著又道，“我果然沒有猜錯，但我卻不知道如何讓你忘掉痛苦，如何讓你找回快樂，重新振作起來。我看見你對潭水發(fā)呆，這并不是往日你對天、對云思索時的表情，我能明白你心中的感受，所以才故意胡攪蠻纏將你自痛苦的回憶和思索中喚醒，但看到你對我視若無睹時，我竟生氣了，真的生氣了，這時我才明白，原來自己已經(jīng)如此深深地、暗暗地愛上了你，為你的漠視而怒，可是我看見你生氣時，心中又軟了，又害怕了。不過，我卻為蛟幽姐姐而感到高興，只是，我已經(jīng)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于是，一切就這樣發(fā)生了。”

　　軒轅輕輕地推開雁菲菲的軀體，目光定定地望著她的俏臉，黑暗之中，他似乎看見雁菲菲的臉上閃著無比圣潔而柔和的光彩，他從來都沒有像這一刻如此震撼過，從來都沒有！

　　只為雁菲菲那平實(shí)而又飽含深情的話語。

　　“你為什么這么傻呢？難道你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嗎？”軒轅感動而又有些責(zé)備地道。

　　“只要你能高興，我愿意讓你將心中的痛苦以任何一種方式發(fā)泄出來。你知道嗎？我當(dāng)時很痛，但十分快樂，因?yàn)槲覟轵杂慕憬?，也為我自己做了一件最有意義的事情，也知道了什么是快樂，什么是痛苦，在快樂與痛苦之間，我和你一樣，需要找一個突破口發(fā)泄出來。所以，我咬緊了牙關(guān)，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有著一顆善良的心，如果知道我是處子之身，肯定會心生內(nèi)疚，肯定有著一種負(fù)罪感。因此我才謊稱我早已不是處子之身，這樣一來，你至少不會內(nèi)疚，不會負(fù)罪，也不必對我負(fù)任何責(zé)任。因?yàn)?，要讓一個人去對一個自己不愛的人負(fù)責(zé)任，那本身就是一種痛苦……”

　　“別說了，菲菲！”軒轅的聲音卻有些顫抖。

　　雁菲菲的眼角滑出了兩行清澈的淚珠，竟然如同明珠一般反射著星光，晶瑩剔透，沾衣未化，只是軒轅和雁菲菲并未注意到這一細(xì)節(jié)。

　　“你真傻，你真是比我更傻的小傻瓜！”軒轅有些埋怨地道。

　　雁菲菲的身子也禁不住地輕顫起來，更不停地抽咽哭泣。

　　也許，她是因?yàn)槭Ф鴱?fù)得而快樂，也許是有感蛟幽的死去，也許是知道愛神的降臨，也許沒有這么多的也許，只是哭泣。

　　雁菲菲的哭泣……

　　“菲菲，原來你在這里呀……你們……”

　　軒轅和雁菲菲突然都回過神來，卻是蛟龍持著火把趕了過來。

　　雁菲菲忙挪開身子，有些尷尬地望著蛟龍，不好意思地問道：“龍大哥怎么來了？”

　　蛟龍望了雁菲菲一眼，又將目光移向軒轅，顯然滿目都是妒火。

　　軒轅并不想與蛟龍爭論什么，皆因此刻的他已經(jīng)被雁菲菲那種高尚而善良的本性所震撼，覺得一切都沒什么大不了的，何況他的確是在為自己慶幸。

　　蛟龍狠狠地瞪了軒轅一眼，又轉(zhuǎn)向雁菲菲，微微有些責(zé)備：“你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一出來就是近兩個時辰，你爹十分著急，所以我就來找你了?！?/p>

　　“對不起呀，讓你們擔(dān)心了?！毖惴品聘屑さ氐?。

　　“沒關(guān)系，這是應(yīng)該的。對了，你的臉色怎么這么蒼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蛟龍輕輕一躍，就來到軒轅的身邊，拉住雁菲菲的手，有些吃驚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