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漫天白雪飄灑,長安街道之上行路之人寥寥無幾,更顯寂靜,數(shù)點翠綠淡葉在空中飄灑舞動,襯托著長安氣氛異常凝重。
一名藍衣少年默默立在穆府的門前,仰頭望著天地間的蒼茫大雪,一身長衫與天際白雪互相輝映。他遙望著天邊飛雪,心頭忽然生出一股無法言語的煩躁。
這少年姓穆,名箋卓,表字青龍,乃是唐朝開國大將穆鼎云的獨子。穆鼎云身前為開辟唐朝立下赫赫戰(zhàn)功,然而在玄武門事變不久前,突然于府中莫名暴斃。
就在他去世前數(shù)日,他已上書引薦其子穆箋卓為長安禁軍十四營的統(tǒng)帥。唐高祖李淵初時不許,待唐太宗登基后,念到穆鼎云卓越功勛,才下旨特封其子為長安禁軍十四營禁軍統(tǒng)帥。
然而穆箋卓當(dāng)時不過十六之齡,對于滿朝文武來說,他不過是一介少童罷了。故而唐太宗只得令起行成年之禮后方可入營為官。
穆鼎云本是長安一代青龍?zhí)锰弥?,生性豪俠,本就是武學(xué)大家,他座下青龍?zhí)靡澡T造兵器為業(yè),座下雷無量、火無炎、風(fēng)無疾、水無柔、土無石五人,雷無量訓(xùn)練步兵天下無雙,風(fēng)無疾所練騎兵其速如風(fēng),火無炎精通陣前將斗,水無柔擅長排兵布陣,土無石擅長地道機關(guān)。
另穆鼎云還有心腹歹火刀、姜震二人。李淵起事后,穆鼎云毅然率眾投靠,座下七人隨其南征北討,戰(zhàn)功卓越。
而那青衣男子,乃是穆鼎云生前八拜之交,名曰青琉璃,此乃江湖化名,至于其真實姓名,便是他自己也不記得。他六歲時父母雙亡,浪跡天涯,偶得一名劍客傳授,于十八歲時闖蕩江湖。
數(shù)年艱辛,青琉璃劍道大成,于十年一期的論武大會上,打出了“天下第一劍”五字,名動天下。更是結(jié)交到穆鼎云,與之義結(jié)金蘭。唐朝開辟后,青琉璃便寄居長安穆府,有時留戀花叢,有時買醉酒樓。
雖是如此,但其劍道修為放眼天下,難有幾名敵手,長安之中修武之人,遇到其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不屑。
穆箋卓如今年已十八,兩年光陰眨眼便過,他幼時喪父,兩年時光受盡白眼,不過好在穆鼎云生前留下一座宅院,朝廷也定期發(fā)放俸祿,再加上青琉璃坐鎮(zhèn)長安,倒也沒人敢欺負他。
其實若當(dāng)真動手,長安中倒未有幾人能是穆箋卓對手。穆箋卓于三年前練武,師從“天下第一智者”霍維,所練青龍秘術(shù)玄妙無比,兼之其天賦驚人,短短三年已突破入合體中期。
凡練武者,均要過合體、天道、帝級、皇級、大乘、天階六個階段。每個階段又分初、中、后三期。一般武者,修至十余年才能勉強踏入合體初期,可以說,一旦踏入合體期,才能勉強算是名真正的江湖中人。
穆箋卓天賦驚人,不但精通武藝,奇門遁甲、布兵排陣更是精通至極,故而小小年紀已是胸懷大志。但兩年憋悶府中,當(dāng)真讓他有氣難吐,此次突厥襲來,感覺敏銳的他,已然意識到這是一次提前踏足官場的機會。
當(dāng)下,他便命令雷無量五人,立刻查探到突厥的動向,隨時向他匯報,同時也找來青琉璃,將自己計劃和盤托出。果不其然,青琉璃欣然答應(yīng)。
此刻已是計劃開始的時刻,他站在府邸門前,心頭的緊張卻是突然增強了起來。他步出府邸數(shù)步,仰頭望向天穹,陡然感覺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涌來,他深呼吸數(shù)次后,強壓下心頭焦急,便縱步趕向長安皇宮。
他剛到門前,守門世族已挺槍擋路,喝道:“小子,你不要命了,連皇宮也敢闖?”此時正值早朝時候,門前零零散散卻也有幾名官員正在陸續(xù)進宮,瞧見有人闖宮,不由停下腳步,好奇望去。
穆箋卓微一皺眉,正要開口,忽然身側(cè)一人問道:“青龍,是你么?”穆箋卓一怔,轉(zhuǎn)頭看去,喜道:“魏伯伯?!蹦钦f話之人面容剛正,不怒自威,正是唐朝赫赫有名的魏征魏玄成。
滿朝文武中,惟獨魏征慧眼視人,瞧出此子的資質(zhì)不凡,故而時常出入穆府,與之談?wù)撎煜麓髣荨9识鹿{卓對之甚為尊敬。
魏征瞧見穆箋卓,不由上前將他拉到一旁,問道:“如今突厥即將入朝,你來干什么?”穆箋卓一聳肩,笑道:“當(dāng)然是來幫忙的!”魏征微微皺眉,說道:“胡鬧什么,還不快回去,你不過一個禁軍統(tǒng)帥,憑什么進入宮中?”
穆箋卓自懷中掏出一塊金牌,笑道:“這個可以么?”魏征瞧見那金牌,臉色大變,趕忙后退一步,跪倒在地,大聲道:“吾皇在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瞧見魏征突然拜倒,都是一怔。
魏征側(cè)目一掃,怒道:“還不跪下,此乃皇上御賜金牌,牌到如皇上親臨,你們想造反嗎?”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聽到這里,所有人都唰的一聲跪了下來,生怕自己跪的慢了些,得了個造反大罪。
穆箋卓對于其他人倒無所謂,但是魏征一跪他可受不起,趕忙把他扶起,慌道:“魏伯伯,你這是做什么?”魏征抹了把汗,道:“你有金牌在手,自是可以隨意出入皇宮,走吧,正好我也借借你的風(fēng),從那些小道進去,可是太慢了?!?/p>
穆箋卓趕忙點頭,和他快步走入皇宮。
魏征有穆箋卓的金牌在手,便不走官員走的小道,和他穿過皇宮,筆直走到太極殿。
二人這一路走去,穆箋卓暗暗運起真氣,秘法“潛龍訣”向四周展開,當(dāng)下,四周景物盡數(shù)涌入他腦中。默默感知著這一切,穆箋卓忽地感覺四周壓力一緊,無形氣勢向他凌空罩來。
一瞬間,穆箋卓步子頓住,渾身更是止不住地抖動起來。那無形氣勢端地厲害,遙遙罩來,竟將他壓了個動彈不得。魏征與他不過半步之距,竟沒半分感覺,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穆箋卓沒跟上來,回過頭,疑惑道:“青龍,怎么了?”
穆箋卓此刻是有口難張,真氣運轉(zhuǎn),身上猛地竄起一股氣勢。這股氣勢霸道凌厲,卻少了幾分殺伐之氣,不過饒是如此,卻也將那無形氣勢給擋在了外面。
“皇宮重地,任何人不可妄動靈識,念你修為不易,暫且罷了,如若再煩,必斬不饒?!?/p>
突然,一聲冷淡的聲音傳入他腦中,穆箋卓吃力地擋住氣勢,哪里能開口,不過那人似是知道他心思,氣勢一收,立刻消散無形。那人神通卻也了得,一方面自收氣勢,一方面真氣外放,竟也將穆箋卓真氣瓦解。
真氣一泄,穆箋卓身上氣勢立刻消失。魏征瞧見穆箋卓身軀微顫,面目駭然,不覺奇道:“青龍,怎么了?”穆箋卓此刻才能勉強吐出一口氣,默默調(diào)息著真氣,半晌才開口道:“沒有事,只是……呃,算了?!?/p>
魏征微微皺眉,不過此刻他心系突厥之事,也無心多問,便轉(zhuǎn)身繼續(xù)行走。穆箋卓不敢怠慢,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就在皇宮的東面,一處院落中,一道直入云霄的高塔中,立著一名銀發(fā)青年。
這青年一頭銀發(fā),眸若刀鋒,身上白衫紋刻著奇異花紋,乍一瞧去,如一名古時祭司一般。
就在這青年身后,站著一名黃袍男子。
“就是他?”卻是那黃袍男子開口問道。銀發(fā)青年微微點頭,回答道:“是他,這股真氣和氣勢,錯不了?!薄巴瑯拥恼鏆猓瑯拥臍鈩?,差距卻是不小?。 秉S袍男子微微笑著,眼中卻帶著若有若無的憂慮。
“我明白,不用你提醒,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便y發(fā)青年摸著臉頰,那俊朗的臉龐上,赫然有著一條傷痕,這傷痕自耳直至嘴角,乍一瞧去,當(dāng)真如一條蜈蚣趴在臉上一樣。
黃袍男子微微頷首,笑道:“這么說,他是想……”“咳……”銀發(fā)青年微微皺眉,低聲喝道,“他們這一脈,你也敢議論?不要命了!”黃袍男子自知失言,淡淡一笑,并不言語。
銀發(fā)青年沉默半晌,嘆道:“當(dāng)年那人出世,橫掃東土,幸好后來他飛升而去,不過沒想到又留了個小的,可恨啊!”黃袍男子念到當(dāng)年那人,渾身猛地打了個寒戰(zhàn)。
穆箋卓隨魏征走入太極殿,便已瞧見滿朝文武大半已到,正在殿中低聲議論。殿堂之上,正坐著一名龍袍青年。
穆箋卓一時好奇,抬頭望去,就見那人長眉英目,一身金色龍袍,渾身氣勢如山,籠罩著整個大殿。這股氣勢絕非故意而發(fā),而是已經(jīng)深入骨髓,在不知覺中已悄悄散發(fā)了出來。
不用說,此人便是唐朝之主,唐太宗李世民。
李世民感覺敏銳,覺察到有人窺探,立時抬頭望來。二人雙目一交,穆箋卓頓覺全身微寒,一股寒意自體內(nèi)涌起。這寒意來的甚快,穆箋卓根本來不及運轉(zhuǎn)真氣化解,便已通體冰涼,不能動彈。
李世民目光中閃過一絲輕蔑,將目光轉(zhuǎn)了開去,穆箋卓壓力倏減,身子一軟,竟是險些摔倒。他雙足酸軟,只得拽住魏征衣袖,魏征見他忽地拽住自己衣袖,雙目迷茫,全身寒冷如冰,不由訝然道:“青龍,你怎么了?”
他話語一出,穆箋卓靈臺瞬間清晰,回過神來,不由愕然道:“好怪,好怪……”魏征心中奇怪,連問幾遍,但他心懷突厥之事,見穆箋卓不說,便也就不再多問。
他們二人一到,便有幾人覺察到,轉(zhuǎn)頭一望,卻見魏征身后還跟著一名藍衣少年,都是目露好奇。
李世民長眉微皺,問道:“魏卿家,這人是……”魏征一拉穆箋卓,穆箋卓回過神,趕忙跟著魏征向前走去。待走到人群前,魏征一揖首,說道:“回皇上,此子是穆箋卓,乃是云國公之子?!?/p>
云國公乃是穆鼎云去世后的謚號。眾人當(dāng)然知道穆鼎云,聽聞乃是他那因父當(dāng)官的兒子,不覺都轉(zhuǎn)頭過來,想要看看這少年的面貌。
穆箋卓只覺那些人目光充滿著戲謔,不覺心頭暗怒,不過他卻也冷靜,微一呼吸便將怒火壓了下去,見李世民看來,便拱手道:“末將穆箋卓,參見皇上!”
李世民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之色,不過這抹色彩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一瞬便消失了。他淡淡一笑,說道:“我記得你是長安禁軍十四營的統(tǒng)帥,此刻因何入宮?”穆箋卓心頭念頭疾轉(zhuǎn),將懷中金牌取了出來,拱手道:“此乃皇上御賜先父之物,同時聲明可借此物向皇上提一要求?!?/p>
李世民瞧那金牌,眼神微變,點頭道:“不錯,朕確實應(yīng)允過……”
“皇上!”就聽一聲悲號,一名老者哭天喊地地撲倒在地,頓時嚇了眾人一跳。那人以頭掩地,哭道:“萬不可胡亂答應(yīng)??!若他要皇上之位,難道皇上也應(yīng)允,要知道君無戲言,如此一來,豈非……”
李世民有些好笑地搖搖頭,開口道:“楊卿家,先平身,朕還未說完,當(dāng)時朕也說過,折合要求不可超出朕的能力范圍。”那楊卿家聽聞此句,當(dāng)即站起身來,拱手道:“皇上圣明!”說完,便抹抹眼淚,轉(zhuǎn)身回了隊列。
穆箋卓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名官員退去,直到被魏征拍了拍肩才回過神來,趕忙繼續(xù)拱手低頭。李世民略一沉吟,開口問道:“穆箋卓,你有什么要求?”
穆箋卓心頭一緊,沉聲道:“末將只求立于此處,靜觀突厥使臣到來?!贝嗽挿匠?,李世民銳目如電,四周更有數(shù)道目光掃來,一時間,無形壓力直撲而上。
約過半晌,李世民才緩緩開口道:“好,魏卿家,帶他到一旁。”魏征忙一拱手,拉著穆箋卓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