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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作者:王大為   |  字數:4866  |  更新時間:2018-05-10 09:52:33  |  分類:

軍事小說

“又不是我想做女孩子?!?/p>

努爾哈赤望著覺得委屈的赫梅藍,覺得她越發(fā)可愛,正想找話安慰她時,皇太極道:“女孩子也不一定沒有出息,有些事女孩子或許比男孩子干得更好。”

努爾哈赤一聽,把目光移向皇太極,若有所思地朝他看著。片刻,他的目光回到赫梅藍身上,似乎醒悟地微微一笑:“你八叔說得對,女孩子同樣也能干出一番大事業(yè)!”

赫梅藍是敏感的,她似乎感覺到祖父和八叔的對話中含有另外一層意思,但是他們沒說,自己也不便細問。此時,努爾哈赤站了起來,對庫哈圖道:“今天朕就在這兒住一晚上,在溫泉里泡泡,把獵來的野豬交給赫梅藍,讓她叫人弄干凈了,咱們晚上吃燒烤。”

庫哈圖答應了一聲,赫梅藍問:“爺爺,我給您做東坡肉好嗎?”

“你會做東坡肉?”

“會?!?/p>

“那你能不能背出蘇東坡的《江城子》?”

赫梅藍脫口而出:“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輕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p>

努爾哈赤聽后道:“這首詞寫得好,但我只欣賞后三句,而須改個字。你能說說,這字怎么改嗎?”

“把‘北’改成‘南’,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南望,射天狼!”

努爾哈赤豪氣萬丈地:“好!改得好,西南望,射天狼!今晚我一定要嘗嘗孫女兒做的東坡肉?!?/p>

這是一間用青石砌成的溫泉浴室,淙淙的流水聲中,寬大的水池內浮著一層淡淡的水汽,透過水汽可以看出,水是那么清澈,底部青石板的紋路都清晰可見。夜晚,努爾哈赤和皇太極飽食了一頓赫梅藍做的精美的東坡肉后,就浸泡在溫泉中,一面交談,一面享受著溫泉的舒坦。

努爾哈赤感嘆地道:“真沒想到,阿巴泰還能生出這樣聰明、漂亮、能干的女兒?!?/p>

皇太極笑道:“兒臣們的生命是父汗給的,沒有父汗,七阿哥怎能生出這樣聰明、漂亮的女兒。”

“今天下午,你說女孩子不一定就沒有出息,不知這話可是有什么想法?”努爾哈赤對這句話相當留意,他感覺出說話不多、向來慎重的皇太極這番話里另有深意。

皇太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前天,兒臣被父汗召來隨父汗行獵前,收到一份密報,我們費盡心思,多年布置在北京與山海關的細作網被駱思恭破了,兒臣怕影響父行獵的好心情,沒有馬上稟報。再說,父汗一定會問我該怎么應對,當時我還沒想好,所以沒說?!?/p>

努爾哈赤一聽,眉頭擰起,臉色變得難看。因為不動,攪動引起的水波漸漸平靜。努爾哈赤極為重視諜報工作,每次戰(zhàn)前他都會派出細作潛入對方竊取情報,做到戰(zhàn)時能知己知彼,這是幾十年來沒有敗績的重要原因。如今投入重金、費時多年在北京布置的諜報網被錦衣衛(wèi)破獲了,實在是一次沉重的打擊,所以他沉吟了好一會,才問:“那你現在想好了嗎?”

“想好了。”

“那就說與朕聽聽。”

“兒臣以為,一定要重用漢臣。此事由舒哈達主管。雖說舒哈達在漢人的地區(qū)待過幾年,對南朝有所了解,但在漢人中缺少人脈,了解得也不夠深透。在如何調度、安排細作上也不夠靈活,不能令人滿意?!?/p>

自從努爾哈赤叛明自立后,女真人便把明朝稱作南朝,一如四百年前,占據中原的金朝把南宋稱之為南朝。

皇太極一番話雖然說得比較委婉,但是,努爾哈赤還是聽出弦外之音,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不是覺得要大膽起用李永芳?”

“兒臣就是這個意思,此人有當細作的天分,眼下大金也只有他有這個能力,重新布置我們的細作網,隨時掌握南朝的動態(tài)。但是要掌控這種能人,除了重金賞賜、封官加爵外,還得另有辦法……”

“你還打算把我這個聰明漂亮的孫女嫁給李永芳,一個漢人?”努爾哈赤反問道。他的思維極為敏銳,剛才的話題是從赫梅藍開始的,聽到皇太極這一番話自然猜出他的弦外之音,他甚至流露出一絲惱怒之意。

在威嚴的父汗面前,皇太極即使再得寵,也不敢造次,只能選擇沉默。

自古以來,聯姻都是一種政治手段,為歷朝歷代統治者反復使用。聯姻也一直是努爾哈赤壯大自己的法寶。當初起兵叛明時,努爾哈赤便確定了聯絡蒙古、打擊大明的一邊倒策略,他通過不斷聯姻,化敵為友,讓不少蒙古部落歸順,組成了蒙古八旗,使后金的力量倍增。然而,他的聯姻政策也僅止于蒙古人和其他草原少數人部落,在他心底深處,因為殺父之仇,他發(fā)誓與大明不共戴天,他恨不得殺盡漢人,甚至定下滿漢不通婚的規(guī)矩。他不僅仇恨漢人,而且打心底里也瞧不起漢人。自他起兵后,對明作戰(zhàn),幾無敗績,更加深了他對漢人的不屑。但是他也知道,漢人之多,是他這輩子怎么殺也殺不完的,殺戮太多也是作孽,心中也有所不忍。

努爾哈赤微微翻動一下身子,蕩起一陣水花漣漪。他心里明白,今天,皇太極斗膽向自己提出不僅要重用李永芳,而且要赫梅藍下嫁給他,確實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挑戰(zhàn)大明,入主中原,成就霸業(yè),就這點來說,他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兒子,認為他目光遠大,有點像自己。要同大明作戰(zhàn),目前敵強我弱,沒有準確的情報,無疑以卵擊石。可以這樣說,打仗首先打的是諜報戰(zhàn),沒有好的情報,就好像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重用李永芳他是同意的,然而要將自己的孫女嫁給他,不僅有違自己原先定下的規(guī)矩,而且總是有點不舍。

沉吟良久,努爾哈赤才自言自語地說道:“一個漢人,喪偶鰥居的半老頭子,看上去也挺老相的,有那么重要嗎……”

精明的皇太極不僅聽出了父汗的堅持,也聽出了父汗的動搖,他小心地說道:“父汗,李永芳雖然其貌不揚,可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父汗平定南朝,入主中原,缺不了這樣的人才……”

努爾哈赤似乎并沒有聽皇太極解釋,仍然自言自語地說:“藍兒,我的藍兒如花似玉……”

憑著皇太極的精明,他聽出了父汗語氣中表達出來的不舍,知道父汗已經在考慮他的建議了,于是補上一句:“父汗的晚輩中只有赫梅藍精通漢文,派赫梅藍下嫁李永芳,一來可以顯示父汗的恩寵,籠絡李永芳;二來,赫梅藍比貂蟬還聰明,也只有她可以直接參與我朝的情報機要,完全掌控李永芳?!被侍珮O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父汗的臉色,見努爾哈赤沒有任何表示,又接著說道:“南朝錦衣衛(wèi)人才濟濟,都是難玩的主兒,咱們必須要下大本錢才能玩得過他們……”

泡在溫泉中的努爾哈赤好像睡醒了一覺似的微微動了下身子,輕輕地劃動水花,說道:“此事再議,容我再想想?!?/p>

次日清晨,努爾哈赤洗漱完畢與皇太極一起來到餐廳。等在門口,身著旗裝的赫梅藍便跪下請安,努爾哈赤急忙將她拉起,對一旁的皇太極道:“我這孫女還是身穿旗裝更漂亮,你說是嗎?”

皇太極只是默不作聲地一笑。這一態(tài)度很難判斷他對父汗的這一評價贊同與否。努爾哈赤也沒追問,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態(tài)度,便挽著赫梅藍,走進餐廳。當他來到餐桌前,臉上閃出驚訝的神情。桌上擺的是幾盤拼成圖案,美不勝收的點心。這是赫梅藍忙到深夜,精心制作的點心。努爾哈赤在桌前坐定,孩子般地欣賞許久,才問:“這些點心都是藍兒做的?”

“是的。”赫梅藍說著掀開一旁放著的小瓦罐。里面頓時飄出濃郁的桂花香。赫梅藍用銀勺子盛了兩碗,放在祖父與八叔面前道:“這是桂花蓮子羹,請爺爺與八叔嘗嘗,是否可口?!?/p>

努爾哈赤沒動餐具,而是深吸了一口氣道:“香!這桂花香,真是香得令人生醉,現在桂花還沒開,你是從哪兒弄來這么香的桂花?”

赫梅藍燦然一笑道:“這是我去年采摘的桂花,是在晨露時采摘的,然后像焙炒茶葉那樣炒干,密封在陶罐里,存放進地窖,所以能保住桂花的原始清香。”

努爾哈赤又欣賞般地看了一會點心,方才開始享用,他只嘗了一口蓮子羹與一只點心,便連聲稱好。昨晚他東坡肉吃多了,所以甜潤適口、清香滲齒的蓮子羹與外酥內脆、入口即化的點心格外配他的胃口,他將桌上的蓮子羹與點心清盤吃光,胃口之好讓皇太極也感到吃驚,更讓他意外的是這位父汗對孫女的那種祖孫之情似乎遠超過父子之情,因為這是他出生之后第一次見到父親那種親切慈祥的神情,仿佛換了個人,因為在他的眼里,父親是那么威嚴冷峻,難得一見他的笑容。這也讓他明白了什么叫隔代親。

努爾哈赤放下餐具,打了個飽嗝,微笑地看著對面的赫梅藍,感嘆道:“藍兒,要是誰娶你當老婆,那可真是莫大的福氣。”

赫梅藍一聽,臉上升起紅暈,含羞地低眉垂目。

此時,一旁坐著的皇太極表面上是一如平時,但他心中卻十分擔心,這種擔心在進餐廳時就有了,因為他覺得父汗當時說我這位孫女身著旗裝比著漢裝好是說給他聽的。父汗這是含蓄地向自己表達不想把這位天生麗質、聰明過人,能夠秒殺男人的孫女嫁給一個已經禿頂的明朝叛將。一直到離開湯苑,歸途中,努爾哈赤始終沒有提及他的建議,甚至沒有提及李永芳。這一切證實了自己的擔心,說明父汗經過深思熟慮后,仍然難以割舍,不愿把孫女嫁給李永芳。

見父汗主意已定,皇太極也不再多言,一路上小心隨侍著父汗,心中不停地默默思考。重用李永芳,下嫁赫梅藍,表面上看起來不過是小事一件,然而,往大里說,其實是關系到大金能否戰(zhàn)勝大明的重要戰(zhàn)略舉措。是不是重用李永芳,下嫁赫梅藍,關系到是否重用大明叛將,人才為我所用的大問題。漢人那么多,讀書人也多,有本事的人更多,滿人也就幾十萬之眾,讀書人少,有本事的人自然也少。以少勝多談何容易?若是我們能重用李永芳,無疑將釋放出一種信號,人心所向,遠人歸之。這次陪同父汗狩獵,一來自己也沒有考慮成熟,二來也是倉促行事,就向父汗提出如此重大的事情,考慮甚為不妥。他反復自省,覺得自己應該較為詳細地向父汗說明此事,形成一個具有戰(zhàn)略高度的策議。

回到家中,皇太極與幾個福晉一起用過晚飯后,立即來到書房。他凝神思考,鋪開紙,一邊研墨一邊思慮,提起筆,又猶豫不決地擱筆沉思。他吃不準,父汗心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若遞上這份策議,給父汗留下固執(zhí)和自以為是的印象,對他反感,那就反而弄巧成拙了。現在可是關鍵時刻,雖說父汗多次暗示自己做他的接班人,并且有意在兄弟當中樹立他的威信,但自己切不可掉以輕心,歷史上在接班問題上功虧一簣的事情太多了。他也知道,自己雖然深得父親喜愛,被封為四貝勒,自從大哥褚英被父汗圈禁致死后,其他兩個哥哥心里頭對他總還是有點不服氣,立長立嫡自古而然,論資排輩自己也沒有優(yōu)勢,兄弟們覬覦大位總是各有各的理由。最近又風聞父汗經??洫勈牡芏酄栃柭斆鬟^人,多爾袞才不過十三歲,確實堪稱神童,他又是父汗的大福晉,也就是皇后阿巴亥的次子。風聞父汗欲立多爾袞為儲君,是否可靠難以判斷,但他覺得自己更應該低調行事、處處小心才好。

然而,關于李永芳的重用,關于赫梅藍的下嫁,關于招降納叛,為我所用,關于入主中原,成就霸業(yè),這是江山社稷、千秋萬代的功業(yè),他感到了歷史的呼喚,仿佛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實在是難以平靜。

就在他抉擇兩難,舉棋不定的時候,身后傳來了推門聲。聲音雖輕,四周更靜,所以還是驚動了皇太極,他循聲一看,是二福晉博爾濟吉特端茶走了進來。

二福晉來得非常及時,他正想找這位二福晉聊聊,于是微笑著說道:“我剛想著二福晉,二福晉就來了?!?/p>

博爾濟吉特把茶在皇太極的身旁放下,款款坐定,這才關切地問:“貝勒爺出去了幾天,不累嗎?”

皇太極嘆了口氣,道:“不累,只是有些胸悶?!?/p>

博爾濟吉特只是朝皇太極看著,沒有回問,因為她知道, 貝勒爺既然告訴她自己胸悶,定會把胸悶的原因告訴她,用不著自己發(fā)問。然而出乎她意料,皇太極什么也沒說,卻突然問她:“二福晉,你說父汗最近是否顯得老了?”

博爾濟吉特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對她來說是個難題,因為皇太極平時極少議論父汗,而她則除了慶典,根本見不到大汗,她哪知道大汗最近是否老了呢?她沉思片刻這才問道:“貝勒爺,您是否覺得大汗的頭腦老了,不能接受您的建議?”

“正是?!被侍珮O道,二福晉的聰明,讓他非常欣慰,因為有些話是除了老婆,對誰也不能說的。能夠保守秘密守口如瓶的老婆并不稀罕,而見解獨到,能排憂解難的老婆則十分難得。這位剛滿十八的二福晉正是這種極為難得的老婆,既能守口如瓶,也能排憂解難。

“那貝勒爺是否能告訴奴婢,貝勒爺向大汗提了什么建言策議?!?/p>

“我建議父汗重用李永芳,替代舒哈達,讓李永芳擔任都護府的指揮使,同時,把赫梅藍嫁給李永芳。父汗雖然同意任用李永芳擔任都護府指揮使,但舍不得將赫梅藍下嫁給李永芳??雌饋?,他還是想把赫梅藍嫁給蒙古部落,果真這樣,那可是明珠彈雀、牛鼎烹雞,太浪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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