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直在那里認(rèn)真擦槍的大熊,郭成志無所事事,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間的槍盒,只不過這一摸,卻是摸了個空,郭成志的手瞬間就楞在了那里,腰間別著的那把盒子炮沒了。
“連長,腰子疼?”李大壯一臉關(guān)切地問道,他看著郭成志的手支在腰間,臉上的神情很是詭秘,那樣子就好像是以前在村頭柳寡婦門前碰到的趙二狗。
聽到了李大壯的話,郭成志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輕啐了一口,氣急敗壞地罵道:“疼個屁,老子的槍丟了!”
在三團,這把盒子炮可比郭成志要出名得多了!
當(dāng)年郭成志在南昌參加第四次反圍剿的時候,從一個德國軍事顧問身上繳獲的,這是郭成志參加的第一次戰(zhàn)斗,一上來就干掉一個德國顧問,可以說是一戰(zhàn)就揚名立萬了。就連師長都夸郭成志這小子運氣好得不得了,不過吶,這盒子炮那會兒比郭成志還要是個稀缺貨,自然這名氣也就比郭成志要高得多了。
而這把槍,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柄槍,倒像是郭成志自己的婆姨一樣,連摸一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這“寶貝”。當(dāng)初剛繳獲了這槍,也讓好多人眼紅,其中不乏一些有些臉面的大領(lǐng)導(dǎo),就連羅團長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撕破臉皮要明搶豪奪了,最后還是被當(dāng)時的政委給勸了下來,主要是傳出去名聲實在是太不好了。
而這把槍,就是郭成志吹噓的資本,從江西到延安,再從延安到平西,這家伙只要一打開槍盒,話題總是不離老子當(dāng)年如何如何的,而這盒子炮不僅僅是郭成志的戰(zhàn)利品,每當(dāng)這個時候,郭成志手中的這柄槍,就是見證他牛逼轟轟的證據(jù)。
可是現(xiàn)在,這把槍居然不見了!
丟了!
丟的可不僅僅是槍,丟的還是郭成志的臉面!
白天挎腰間,晚上摟懷間。郭成志就是把丟命了,這把槍也不能丟,現(xiàn)在的狀況就是他自己的命沒丟,可是槍丟了。
媽了個巴子的,還有人敢偷老子的槍?
郭成志額頭上的青筋全都暴突起來了,一跳一跳地,頭頂?shù)幕鹧娑家呀?jīng)快要燒到房梁了,幾乎是大吼著說道:“大熊!”
“到!”
李大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立正,然后望著快要暴走的郭成志。
“給老子弄清楚,是哪個龜孫子把老子的槍給偷走了!”郭成志一把將李大壯拉過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抽搐,好像抽搐到扭曲,“敢偷老子的槍,老子剁了那王八羔子的一雙爪子!”
“是,保證完成任務(wù)!”
李大壯幾乎是吼著說道,聲音很洪亮,而且眼神很是堅定,只不過很快地,李大壯的屁股蛋子上直接多了兩個鞋印,不用問,自然是郭成志的。
郭成志的臉色黑得如同墨染,“給老子記住一點,低調(diào),盡量悄悄地去查,一有結(jié)果就給老子報過來,記住,不要聲張!”
“連長,為……”
很顯然,李大壯并沒有明白郭成志的意思,不過很可惜的是,話還沒問完,又換回來郭成志咬牙切齒的羅剎模樣,李大壯嚇得趕緊將剩下的那半句給咽了回去。
自己最珍視的寶貝盒子炮給丟了!
奶奶的,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郭成志氣得牙根兒直癢癢,是誰偷的?郭成志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的是,只要找到了這個家伙,一定要讓他好看!偷東西偷到了老子身上來了!
越是氣憤,郭成志就越覺得有些窩火,槍丟了,臉也丟了,這次把面子里子全部都丟個干干凈凈的,這事兒要是讓其他連隊的那些那幾個家伙知道了,指不定會怎么嘲笑自己呢!
越想越是氣憤,郭成志一張老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從征兵處那里回來,就這短短的百十來步,槍就丟了?奶奶的,要是讓他知道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他非一槍嘣了那個家伙。
絕對不開玩笑!
就在郭成志一個人在寢舍里面火冒三丈的時候,李大壯拽著一個半大小子從外面走了進來,小家伙大概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樣子,毛發(fā)亂蓬蓬的,活脫脫的就像是一個小乞丐,灰撲撲的臉上,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著。
“八路把人打死了,有沒有王法啊……”
小家伙一邊掙扎一邊嘶喊著,努力地要掙脫李大壯的胳膊,只不過面對壯如蠻牛的李大壯,一點辦法也沒有,小家伙直接被李大壯直接甩著扔到了地上,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郭成志說道:“連長,人找到了,就是這鬼娃子偷的?!?/p>
“槍呢?”郭成志氣哼哼地直接問道。
李大壯撓了撓后腦勺,對著一直趴在地上的小鬼頭兇狠地問道:“槍呢?”
“槍?什么槍?”小家伙面不改色地說道,“冤枉啊,八爺!估計是這傻大個兒抓錯人了,你看到了,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孩子?。 ?/p>
“還說不是你,我都看到了,識相的乖乖把槍還給我們連長?!?/p>
郭成志盯著這個小家伙,眼中漸漸地騰起了如同刺刀一般的寒光,“小子,剛才我們見過吧?”
小家伙點點頭,毫不畏怯地說道:“是啊,首長腦子瓜好使。我們才剛剛打過照面兒,不過首長可是冤枉我了,我根本就沒掏首長的槍??!平西這一帶,誰不知道八爺一向是講道理的,平白無故地把我抓來,首長可要明察啊!”
郭成志一巴掌直接就拍在了這小家伙的腦門上,臉上的神色緩和了許多,“臭小子,把槍還我,就當(dāng)什么事兒都沒有?!?/p>
“首長,什么槍啊,我可是良民,舞弄不了刀槍棍棒的,首長,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郭成志的目光望向了李大壯,李大壯重重地點點頭,郭成志知道李大壯的本事,況且這小家伙像是一條泥鰍一樣滑不溜手的,只怕這事兒還真的是這小家伙做的,郭成志冷冷地說道:“真不知道?”
小家伙一本正經(jīng)地點點頭,眼中的流光十分地誠懇。
“那就行了,大壯,送這個小鬼回去吧!”郭成志擺了擺手,對著李大壯說道。
“是!”
小家伙臉上的神情松弛了下來,正要準(zhǔn)備站起來轉(zhuǎn)身離開,而這個時候,郭成志坦直地說道:“大壯,我的那把槍丟了,就按照規(guī)定上報團部政訓(xùn)處,找到那個偷槍的家伙,該殺頭的殺頭,該槍斃的槍斃?!?/p>
看到李大壯臉露猶豫之色,郭成志趕緊意味深長地狠狠瞪了一眼,李大壯隨即明白連長的意思,聲音洪亮地說道:“是!”
停頓了片刻,李大壯接著說道:“可是連長,槍丟了,你也要上軍事法庭的,到時候只怕是沒什么好果子吃?。 ?/p>
“管不了那么多了!”郭成志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槍是從老子這里弄丟的,該打該罰老子都認(rèn)了,只不過可惜了那支槍,還想著用他來打鬼子呢,可惜啊,可惜!”
郭成志覺得自己能夠唱京戲了,這動作神情惟妙惟肖的,就好像是真真兒的一樣,如果不是在兵荒馬亂的年代,自己或許還真的能夠成個角兒。
看到小家伙的臉上閃過幾抹不忍之色,郭成志暗忖道:小樣兒,就你這樣子還跟我斗?還早著個十幾年。
郭成志不動聲色地接著說道:“小家伙,對不起,這件事兒是個誤會?!?/p>
“連長,事情還沒弄清楚,那把槍也必須要找到。連長你可不能上軍事法庭啊!咱們九連可就只剩下你我二人了,你要是再吃了官司,那么九連可就只留下我一個人了,冤啊!連長,咱們好不容易從鬼子的槍口下活過來,可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李大壯這家伙別看長得五大三粗,一副憨直敦實的樣子,十有八九都會被他的外貌騙到,最終是要吃大虧的。
兩個人一個扮白臉一個人扮紅臉,那早就已經(jīng)是輕車熟路了,對付一個半大的毛頭小子簡直就是輕而易舉,小家伙在這兩人的夾擊之下早就已經(jīng)是丟盔棄甲,心理防線很快地就已經(jīng)崩塌了。
“連長,槍是我偷的!”小家伙的眼眶里面已是淚花,糾結(jié)了半天,這才帶著哽咽的聲音說道。
郭成志心中竊喜,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郭成志緩緩地說道:“小家伙,你把槍藏到哪兒了?”
“村口垛場第三棵樹上的鳥窩里?!?/p>
兩人長出了一口氣,槍總算是找到了,郭成志心里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他摸了摸這個小家伙的頭,又給這小家伙來了一個爆栗。
小家伙被這一下子打得腦門生疼,不過這生疼的一下也讓這個小家伙醒悟了過來,原來這兩個家伙剛才是在配合演戲呢,目的很顯然,就是要詐自己,結(jié)果自己還真的鉆進了這兩個家伙的套里面。
“你丫的居然誆小爺?”
郭成志輕蔑地一笑,“小子,偷老子的槍,這筆帳還沒找你算呢?!?/p>
“村里人人都說八爺仁義,小爺還是高看你們了,我說你倆這丘八,真是給八爺丟臉!”小家伙氣哼哼地說道。
郭成志和李大壯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了起來。
面對著這個小家伙仰著頭如同一只小狼崽子一樣目光兇猛地盯著自己,郭成志更是直接又在這小家伙的腦門上甩了一個爆栗,緩緩地說道:“小家伙懂的道理還不少,叫什么名字???”
“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