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志的聲音中帶著絲絲寒意的肅殺之氣,他心里清楚這一次的任務(wù)不比上一次的要容易,而且要更加艱難十倍百倍。
四個人分成兩路在這長城上分頭行動了,郭成志和成小成從密云方向進(jìn)入到了北平城,對于從未見過世面的成小成來說,進(jìn)了城的小家伙臉上還帶著一絲絲的稚嫩。
北平城。
順利地進(jìn)了安定門,成小成稍稍地有些激動了起來。
這座歷經(jīng)千年的古城中滿街飄著的是小鬼子的膏藥旗,還有經(jīng)常來來往往巡邏的日本兵,剛一進(jìn)城,郭成志就發(fā)現(xiàn)成小成有些和往常不一樣,很快地,郭成志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滿城的鬼子兵,這讓成小成的心里無法藏住積壓許久的仇恨,看到小鬼子那土黃色的軍服更是眼睛都冒出紅光了,這小家伙幼小的身子更是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就在成小成無法控制住自己心里的恨意時,郭成志衣時地按住了他的肩頭。
“小家伙,別沖動!”壓低了聲音,郭成志緩緩說道。
或許是感覺到了郭成志從手臂上傳來的力量,成小成的目光望向了郭成志,郭成志的眼中只有清澈和平靜,對著成小成微微地?fù)u了搖頭,示意成小成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受到了感染的成小成身體漸漸地放松了下來,頭腦也漸漸地清明了起來,他這個時候才清醒過來,一時的沖動肯定會壞了連長的大事兒。
朝著郭成志點(diǎn)點(diǎn)頭,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掌柜的,我沒事兒!”
郭成志笑了笑,朝著小鬼子把守的城門走了過去,成小成更是及時的跟上。
進(jìn)了城,兩人就朝著正陽門附近的天橋走去。
這里就是接頭的地方,之所以是在這里,那是因?yàn)檫@里雜七雜八的人很多,而且來來往往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選在這個地方接頭,目標(biāo)要小很多,對于這次碰面的安排,郭成志非常地小心翼翼,他是當(dāng)兵的,但是也很清楚這看不見的戰(zhàn)場是有多么的兇險。
穿著長袍馬褂、戴著一頂裘皮帽的郭成志大大咧咧地在一個戲園子靠邊的桌子上坐了下來,跟在郭成志身后的便是一身小廝打扮的成小成,郭成志脫了軍裝換上這身行頭,身上的氣質(zhì)自然而然地就轉(zhuǎn)變了過來,如同是做生意的大富商一樣。
“爺,獨(dú)一位?”
堂倌兒親切地湊了上來,手里的茶壺更是利索地給郭成志面前的茶碗添滿了一杯茶,臉上的笑容異常地殷切。
郭成志點(diǎn)點(diǎn)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伙計,今兒個是哪位老板的戲碼?”
“趙老板。”
“不是蕭老板的戲碼?”郭成志隨口問道。
那堂倌兒臉上的笑容不變,只不過卻是在這一瞬間瞇起了眼睛,一副小心翼翼地樣子,不過聽聲音里好像還略帶著一絲絲的警惕,笑呵呵地說道:“這位老板您趕得不巧,蕭老板串堂會去了,今個兒就只有趙老板了,您要是捧場,等個幾天?”
蕭老板,指的就是蕭司令,這是對頭的第一個暗號。
“嘿,等幾天啊?不趕巧,明個兒就要返程了,看來是聽不成蕭老板的戲了?!?/p>
“那可惜了了,蕭老板是個角兒,在我們這小地方也只是偶爾唱一出兒,您要是真?zhèn)€想捧蕭老板的場,八天后說不定能行。
八天,指的就是八路。
“這是什么茶?”郭成志瞅了瞅杯子里的茶葉,笑呵呵地問道。
“綠茶啊,正宗的鐵觀音?!惫芍緭u搖頭,“現(xiàn)在是冬天,應(yīng)該喝能讓人暖胃的紅茶,換了,來壺正宗的大紅袍!”
紅茶,指的是紅軍,這里也就是向這堂倌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好咧!大紅袍一壺!”堂倌兒叫著響兒,很快地就有人在外面應(yīng)了一聲,郭成志的目光望著這堂倌離開的方向,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
這就和城里的人接上頭了,剛才那一番話對的是暗號,也是他和城里的同志接頭的方式,這里魚龍混雜的,就算是日本人也算不過來,而且郭成志也可以肯定的是,這堂倌也應(yīng)該是自己人。
很快地,一壺大紅袍就上來了,堂倌還是那個堂倌,只不過此時這堂倌兒臉上的笑容卻是變得溫煦了許多,對著郭成志套著近乎說道:“老板從哪里來?”
“西邊!”
西邊指的是熱察冀挺進(jìn)軍。
“做什么買賣?”堂倌依舊不動聲色。
郭成志笑了笑,淡淡地說道:“倒騰點(diǎn)兒錫器,主要是做做錫瓶了、錫壺了之類的,小本買賣,這兵荒馬亂的值不了幾個錢?”
主要想表達(dá)出來的信息還是在錫瓶之上,意思就是平西根據(jù)地。
堂倌兒點(diǎn)點(diǎn)頭就借故走開了,招呼起了其他桌上的客人。
郭成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坐了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一個穿著皇協(xié)軍的軍爺問都沒問,直接坐在了郭成志的旁邊,對著堂倌說道:“小二,來一壺和這位老板一樣的大紅袍!”
郭成志知道,這次進(jìn)城的正主兒來了。
“好咧!”
那官倌兒和這軍爺對視了一眼,確定過安全的眼神之后,軍爺這才端起茶盞,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戲臺,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這位老板是做錫瓶的?生意怕是不太好做吧?”
“還行,走南闖北的行當(dāng),養(yǎng)家糊口?!?/p>
“老家哪兒的?”
“陜西的。”郭成志淡淡地說道,卻也是沒有看來人,而是同樣陶醉地聽著戲,也同樣地攀談著問道:“軍爺貴姓?”
“姓安?!?/p>
郭承志心中一笑,對上了,心中雖想嘴上卻直接說道:“這姓少見!”
“是啊,老板怎么稱呼?”
“延平!”軍爺?shù)卣f道:“老板生意興隆啊?”
“買賣不好做,不太平啊,來之前就聽說皇軍的糧食被搶了?!?/p>
“是啊,這段時間城里都加強(qiáng)了防范和盤查,你這買賣看來也不太好做,不過,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朝中有人好辦事,有什么需要的盡管開口,能幫上忙的我會盡力?!边@位皇協(xié)軍的軍爺緩緩地說道。
“這一單我可是押了老本兒了,跟著我混飯吃的弟兄們不少啊,一家老少的又不能不吃飯啊,給得自己找條活路,只能是做些這小本買賣,和弟兄們一起養(yǎng)家糊口。不過老話都說富貴險中求,就看能不能有門道了,軍爺是朝中人,能給指條明道兒嗎?”郭成志沉思了一會兒,緩緩地問道。
搖搖頭,這位軍爺?shù)卣f道:“有困難,但是看在這位老板如此仗義的份兒上,也不是說不行,容我再想想辦法?!?/p>
“接下來怎么聯(lián)系?”
“不變,事兒想要辦成,就得通力合作,人手上我?guī)筒涣四?,但是可以給你找找門路,我的身份特殊,為了安全,在這里不能露底兒,所有的事兒還得靠你來操辦,是賠是賺全靠你自己?!?/p>
“明白!”郭成志點(diǎn)點(diǎn)頭,“成與不成都不能給軍爺添麻煩?!?/p>
“嗯,上道就好!”兩人不再言語,各自看著各自的戲,沒過一會兒,這位軍爺走了,而郭成志則是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這位便是潛伏在城里的同志,通過交談,郭成志能夠確認(rèn)的是,從他那里得到的支援會非常地有限。郭成志的牙有些酸疼,是啊,現(xiàn)在自己缺的是人手,得力的人手??墒沁@任務(wù)自己已經(jīng)是接了下來,而且自己還是立了軍令狀了,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晉東南還著急地等著自己的這一批藥呢。
從戲園子出來,天色已經(jīng)漸晚。
郭成志皺了皺眉頭,他突然間算漏了一件事兒。日本兵已經(jīng)開始加強(qiáng)了巡邏,宵禁很快就到了,這個時候再出城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且現(xiàn)在撲出城去,小鬼子肯定會細(xì)細(xì)盤查的,只怕會引起小鬼子的注意。
兩人身上的票引是假的,如果要是細(xì)細(xì)盤查的話很有可能會被識破,現(xiàn)在只能是在城里將就一晚了。
正要準(zhǔn)備投宿住店的時候,一隊日本兵朝著他們的方向沖了過來,對著過往的路人細(xì)細(xì)地盤查了起來,小鬼子很是謹(jǐn)慎,為了避開小鬼子的盤查,郭成志想也沒想,拉著成小成就進(jìn)了路邊的一家叫做濟(jì)生堂的藥鋪?zhàn)永锩妗?/p>
濃香的藥味充斥著整個藥鋪?zhàn)樱裙芍竞统尚〕蓻_進(jìn)來了之后,兩人的神色都稍微地有些緊張,而此時,坐在柜臺前的藥房先生抬起頭,朝著郭成志和成小成的方向望了兩眼,沒有說話,又低下頭開始抓起了藥。
“(日語)快點(diǎn)兒!快點(diǎn)兒!”
日本兵朝著這間藥鋪沖了過來,郭成志和成小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了,小鬼子盤查得很是仔細(xì),看到兩人沖進(jìn)藥鋪?zhàn)?,也跟著跑了進(jìn)來,一邊跑還一邊嘰里咕嚕地說著什么。 沖進(jìn)來兩個日本兵,對著郭成志和成小成叫嚷著,說的是兩人都聽不懂的日語。
藥房先生抬起頭,目光在兩人的身上打量了兩下,然后對著沖進(jìn)來的日本兵說了起來,居然說得是流利的日語,郭成志皺起了眉頭,這么倒霉,難道是真的撞到槍口上了?
那個藥房先生和小鬼子說了兩句,然后壓低聲音對著郭成志說道:“緊張點(diǎn)兒,你侄子生病了,你要抓的藥我也剛給你抓好了,記住,這是治天花的藥,回去煎好了趕緊服下。”
郭成志有種絕處逢生的慶幸。
這藥房先生又說了兩句,那兩個日本兵臉色一變,望了成小成一眼,然后什么話都沒說,直接逃也似地離開了藥鋪?zhàn)?,就好像是躲什么瘟神一樣,看那樣子很是恐懼地樣子?/p>
郭成志雖然有些聽不明白這藥房先生和那兩個家伙在說什么,但是郭成志知道,現(xiàn)在自己暫時安全了。
藥房先生收了攤,將鋪門的檔板關(guān)好,然后坦然地走了回來,對著郭成志說道:"今天晚上出不了城了,你和你的人先在我這里呆一晚上,明天再走?!?/p>
“敢問先生貴姓?”
“亓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