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某一處廂房。
尚書宋禮特意安排下來,專供大運河新航道項目而用。
廂房內(nèi),各類山河圖策,戶籍資料,還有諸多水利器械的設(shè)計圖策,全都擺放在這里,方便寇正等一應(yīng)官員隨時查探。
門外,一群禁衛(wèi)錦衣衛(wèi)巡邏,森嚴程度堪比皇宮,皆因里邊都是朝廷機密,不容他人窺視。
一大早,寇正兩父子就來主持工作。
這是一群陌生的同僚,若沒宋禮給的那些資料,他甚至連這些官員姓甚名誰,官居何職,所擅長何事。
“諸位大人,寇某人有幸和你等一起共事,主導(dǎo)大運河新航道項目,那是寇某人的榮幸?!?/p>
各自介紹后,寇正義正言辭道:“寇某人只有一個要求,還望諸位眾志成城,勿負燕王重托?!?/p>
客套話,寇正不會多說,他就是個實干家。
誰能干事,誰就能坐在那位置上,不然的話,就只有另聘高明。
“眾志成城?”
霍城旁的一名高瘦官員,對著寇正父子一臉微笑,暗地里卻小聲道:“霍大人,這寇家父子還真夠喧賓奪主。真以為,大運河項目憑他一個罪臣,能掌控?”
其他官員態(tài)度都畢恭畢敬,但目光都集中到霍城身上,等待他的指示。
朝廷大小水利工程,一直都是霍城執(zhí)掌,甚至不少官員都覺得,不出幾年,霍城很大可能會再進一步,成為工部尚書。
在座諸多大小官員,皆是霍城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豈會在意寇正兩父子。
諸多官員的反應(yīng),霍城很滿意,但嘴里卻呼應(yīng)寇正道:“寇大人所言極是,我等既身為朝廷命官,接下圣喻,就該同心協(xié)力,眾志成城,完成皇上交于的重任。”
微微環(huán)顧一下桌子四周的官員,面帶笑容,卻隱隱有著幾分警告的神色。
寇正什么身份,不就天牢里的一個將死之人,前朝罪臣,哪怕再有本事,終究難上臺面。
若非尚書宋禮一力保薦,立下軍令狀,開鑿大運河新航道這等豐功偉績,哪里輪得到他。
“廢話在這里寇某就不多說了,如今雨季剛剛結(jié)束,正是大運河開鑿的最好時機。若我等不趕快制定出一個開鑿方案,想要來年雨季之前,完成任務(wù),基本不可能?,F(xiàn)在,我們首要任務(wù),就是拿出一份大運河航道線路圖,完成實地考察,盡快開工?!?、
宋禮上寇府拜訪寇正后,后者并沒立即前來工部報道,而是以養(yǎng)病為借口,在整理諸多山河圖,從三條可以選擇的新航道線路上做決定。
同時,寇正還想看看,這燕王朱棣的工部群臣,能給出一個怎樣的意見。
新航道的開鑿,可不是隨便在山河圖上點個起點終點,畫上一條直線就能草草了事。
新航道所經(jīng)過的山岳,河流,還有一些丘陵盆地神的,都必須要考慮仔細,底勢高低的挖掘,更是不容忽視。
還有沿途的村莊,森林,一點都不可以馬虎,若不做足準備工作,那將會事倍功半,得不償失。
這等浩大工程,自然非一人之力所能完成,必須集思廣益,處理好諸多因素,才能一步步去完善。
“本官想聽聽,諸位大人對新航道的選擇,有什么意見?”
哪怕寇正在府上和宋禮商定了三條可能的新航線,但也不能忽視工部諸多官員的意見。
一言堂很容易出事,特別在進入廂房,他就留意到,工部諸多官員都以霍城為首,說這話的時候,寇正自然看向霍城。
攤開諸多河圖山岳,京城到北平的諸多水里,還有山岳細則,一些村落的標注,都清清楚楚展現(xiàn),在朝堂上六部決議遷都一事,霍城就開始做準備。
卻沒想到,頂頭上司工部尚書,竟然寧愿推薦一個天牢罪臣,也不肯讓他主管。
若霍城主管,憑借他多年處理朝廷水利工程的經(jīng)驗,層層下來,自會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皇上交予的任務(wù)。
心里雖有元氣,可霍城卻沒表露半分,指著其中一條標注出來的紅色線路圖:“寇大人,京城運河到北平沿途,橫跨數(shù)百里,期間山岳森林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我等參照山脈走向,實地查探才制定這一條新航線。新航線經(jīng)過繞過數(shù)條山脈,需要搬運三座大山,幾經(jīng)森林,便可直達北平城門外。”
霍城等人商議出的新航道線路,竟和他其中一條可能的航道不謀而合,只是略微有些改道,寇正仔細地聽著。
工部的山河圖,還有集結(jié)如此多專業(yè)人士的只會,只是比他的一家之言,考慮更詳盡,可行性更高了。
“這一條航道,乃在座諸位大人,研究數(shù)日,才一步步確定下來,最具有可靠性的兩條航道之一。還有這一條......”
見霍城并沒保留,傾囊相授,在場諸多官員也是盡力講解,沒半點隱瞞。
聞言,寇正觀察了一下,比較了兩條航道,道:“霍大人,這第二條可能的航線,雖破開的山岳并不多,但繞開的彎路實在太多,無異于加大我等開鑿的難度,拖長工期。我們本事件不過,若過多耗費,一旦逾期,后果不堪設(shè)想?!?/p>
這第二條新航道線路,是寇正最先放棄的三條航道之一,實在路程太遠,整整長了十分之一不止。
聽寇正一眼,霍城也知此子非庸才,笑道:“寇大人所言極是,這一條航道跨越太長,雖避開了幾座山岳,但耗時也會有所加長,并非我等所傾向的航道。”
這第二條航道,本就是要來試探一下寇正。
經(jīng)過實地考察,諸多河圖繪制,霍城所管轄的水利部門,更傾向于第一條航道。
“這第一條航道,線路最短,跨越的州城也最少,但要搬山移嶺,大費周章。不過,按照我等的預(yù)計,若能盡快召集民工開工,來年雨季前應(yīng)能按期完成?!?/p>
雖心里有著小九九,但霍城也是干實事出生,自然干凈利落,務(wù)求盡快開工。
圣旨之下,皇威浩蕩,一旦工程逾期,遭罪的可不單純死寇正兩父子,還有他們整個工部水利部門好,只不好有多少人被抄家砍頭了。
“看來,諸位大人早就準備好了?!?/p>
既然霍城等人都拿出了新航道的方案,寇正正式道:“待得寇某人實地考察回來,即日上稟燕王,祭天開工?!?/p>
不是寇正不相信工部那些工匠們,只是不實地測量過,他心有不安,恐生變故。
聞言,霍城臉色一沉,不悅道:“寇大人,你這是不相信我工部的工匠了?”
這些山河圖,還有諸多村鎮(zhèn)圖策,都是工部耗費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才繪制出如此詳盡的地圖。
寇正可以懷疑他,卻決不能懷疑這些不知耗費多少鮮血,才探測繪制出的山河圖。
“非也?!?/p>
沒想到霍城竟然如此大反應(yīng),寇正解釋道:“工部工匠的探測繪圖,精準程度,乃天下一絕。只是寇某人素來有個習慣,不管疏通還是開鑿,勢必要實地考察過?!?/p>
看了看寇正,臉色陰沉的霍城似乎意識到什么,嘴角泛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決定了這事后,寇正轉(zhuǎn)頭看向霍城身旁兩名官員,道:“趙大人,李大人,寇某人希望你等征集好農(nóng)夫工人,做好新航道開工前的人員準備?!?/p>
“黃大人,關(guān)大人,你們兩人主管航道沿途一代的村莊城鎮(zhèn)遷徙,開工前,務(wù)必將沿途的村民城鎮(zhèn)安頓好。”
“陸大人,水利的一應(yīng)器械,還請盡快準備好。”
............
一個個命令下達,寇正并沒看到一旁臉色逐漸陰沉的霍城,而是一步步將大運河新航道的工作安排下去,只等實地勘察回來,正是祭天開工。
“大運河新航道,事關(guān)天下蒼生,皇上圣喻,還請諸位大人勿要懈怠。只等圣喻一到,即日開工?!?/p>
商議好已是響午時刻,寇正兩父子前往拜見尚書宋禮,離開了廂房。
看著寇正兩父子身影離去,霍城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股陰沉憤怒。
雖說寇正才是大運河新航道項目主管,但這些都是他的部下心腹,一點都沒和他商量,就指派命令任務(wù),霍城那個怒火沖天,卻只能強忍。
分管聚集農(nóng)工死囚一職的趙志齊,問道:“霍大人,難道我等真要聽從那罪臣之命?”
一旁的黃耀祖,和議道:“下官可不服?!?/p>
在座絕大部分都是霍城的心腹,自然不會真心聽從寇正命令。
只有霍城主管,他們才心悅誠服。
“你們這是要作反了?!?/p>
不等群臣亂下去,霍城掛陰沉地看著眾人,喝道:“寇大人乃皇上欽定大運河新航道工程的主管,我等只管盡心輔助,絕不容失。”
嘴里雖這般大氣凜然說著,霍城心里卻殺機涌現(xiàn):區(qū)區(qū)一個罪臣,真以為偶得皇帝賞識,就能主宰朝堂水利?
丟下一句,霍城也拂袖離開,留下一眾傻眼的官員們。
“莫非我們真要遵照寇大人命令行事不曾?”
“聽寇正命?你們沒看到,霍大人臉色都不對?!?/p>
“可寇大人圣旨在手,我等可不能違抗,抗旨那可是殺頭大罪。”
“神仙打架,我等還是別管了,只管做好本職工作得了。”
霍城的反應(yīng),讓一個個官員有些不知所措。
走廊上,隨著寇正一同的寇禮,響起那些官員的態(tài)度,不由有憂心道:“爹,剛才你沒留意到,你下命令的時候,霍城那臉色有多陰沉?!?/p>
看了下寇禮,寇正并沒多說。
在朝為官多年,他這等眼力勁,還是看得出,那些官員都以霍城為主。
可拿著圣旨的卻是他寇正,霍城心有不甘。
見寇正不說話,寇禮急忙問道:“爹,難道你就真不擔心,霍城那老兒給你下絆子?”
官場上的陰奉陽違,喧賓奪主,那可不是什么秘密了。
剛才寇正生氣凜然,一樣樣事情安排下去,在一旁的寇禮可都捏了一把汗。
“下絆子?”
轉(zhuǎn)過頭的寇正,正巧看到從廂房走出的霍城,微微一笑打了下招呼,道:“燕王既然讓我主管大運河項目,若霍城真敢陽奉陰違,宋大人也不會輕饒他?!?/p>
他寇正可是奉旨所為,再有工部尚書宋禮的全力支持,就算霍城再不甘愿,也只能去做,無法左右什么。
話雖如此,不知為何,寇禮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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