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川和他的團隊耗費了三個月的時間,用盡全力,將圣光寺的千年古壁畫恢復(fù)到了原始模樣。岳川以敬仰之心,完美地進行了一次學(xué)以致用的實踐。其他畫家都離走了,岳川仍然留在寺里靜心體察。
馬琪親自將畫家們送上飛機,隨后就打電話對岳川說,現(xiàn)在去青海是最好的季節(jié),他已訂好了三人機票,三天后動身,要岳川盡快回?fù)P州。這么快?岳川雖然答應(yīng)了,但內(nèi)心有些不安。細(xì)細(xì)想來,這個不安來自亞美,亞美已回北京,和他雖然沒有任何約定,可他明白,完成這一浩大工程之后的第一個休假應(yīng)該屬于亞美。這樣想,也許有些一廂情愿;不這樣想,是不是又有些不夠仗義呢?畢竟他們有過那樣的親密關(guān)系。事后,他以為戀愛這事就這么開始了,沒成想亞美并沒給他壓力。這反而讓岳川多少有些失落。
要不,主動約亞美一起去青藏高原?
岳川收拾好行李和自己一大堆的畫具,想好晚飯后給亞美打電話。不想,傍晚一場暴雨襲來,洪水致使岳川居住的三柏軒地基塌陷。為救起自己的畫具,岳川情急之中身體失重,他順著裂開的地縫墜落了下去。
風(fēng)雨猛烈時,圣光寺住持凈慧法師依然在安靜地讀經(jīng)文。大徒弟進來不緊不慢地說,“法師,我聽到三柏軒那邊有沉悶的響聲,就過去看了看?!狈◣焼?,“什么情況?”他想到岳川在三柏軒住,別是樹或者墻倒了吧?以前發(fā)生過這種事。
“法師,是三柏軒地基塌陷了。”
“地基塌陷了?從哪兒塌的?”
“從外墻塌進去的?!?/p>
法師站了起來。
“那屋里的岳川畫家無大礙吧?”他問。
“師父,給你就是要說這個?!贝笸降苋匀宦v騰地說,“屋里塌了個洞,岳川畫家不見了。”法師一揮手:“快!快去找??!給120打電話,救人!”
雨這陣勢,怎么找啊。
大量的洪水正灌向塌陷的地洞。
岳川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體在水里浮著。他想喊兩聲,可是喊不出來。奇怪的是,他周圍并沒有壓迫感,反而感覺有些寬敞,于是拼死力站起身,誒?竟然可以站直身體。他用眼睛適應(yīng)著黑暗,用手摸索著朝有著幽暗光線的洞口走去。手終于摸到了洞壁,天吶!這洞壁上分明是石刻。他頓時毛骨悚然,不會是掉到古墓里了吧?剛想到這里,再一次發(fā)生了坍塌,他被泥水再次推向洞內(nèi)更遠(yuǎn)的地方。
凈慧法師帶人趕到三柏軒,看到那個越張越大的洞口,不由震驚。
“師父,那里面好像是空的,會不會是墓穴?”
“休要亂講,寺院里怎么會有墓穴?”
夜里雨太大,進山的路橋危險,縣里的救援人員要等三個小時候才能到達(dá)。三個小時后天就快亮了,大家只有先攔住洪水進洞,然后才能想辦法進洞施救。
岳川內(nèi)心的恐懼漸漸被好奇代替,他沿著墻壁摸索著往前走。突然有了微弱的光,他順著光望去,頓時驚了,只見在幽暗的光線下,有許多青蛇盤踞在那里。
這顯然是一個古老的地宮,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拇善?、畫卷、陶罐,銅像清晰可見。到底是哪里來的光源?岳川終于看到了柱子頂上的一盞燈,那是不是傳說中千年不滅的長明燈呢? 在他適應(yīng)了光線的瞬間,那些青蛇上了墻壁,原來它們并不是活物,而是墻壁上的石刻。突然,一幅壁畫吸引了岳川的目光,畫面上一個飄然欲飛的女子,手里捧著水晶盒子,來到圣光寺佛堂大殿前。
岳川正待進一步探尋,洞外傳來集體的喊叫聲:“岳畫家——岳畫家,你在里面嗎?”
凈慧法師與救援隊合力救出岳川。
這時天已大亮。一碗熱騰騰的姜湯不由分說給岳川灌了下去。法師的廂房內(nèi)燒著炭火,岳川很快被泡進了熱水缸,法師親自誦經(jīng)為他壓驚。好在岳川并沒有像驚弓的斷雁,他說出的第一句話是:“法師,快給文物局打電話,保護地宮?!?/p>
“地宮?”大家都很驚訝?!皩Γ 痹来ㄕf,“地洞里是地宮。文物,大量的文物!”
考古專家很快到了,他們下到地宮時,長明燈已經(jīng)熄滅。專家謹(jǐn)慎地用微光照明仔細(xì)勘察,發(fā)現(xiàn)在只有三十平方米套間地宮里面,眾多的佛教文物放置得井然有序。專家認(rèn)定這是在地下沉睡了一千多年的唐代文化寶藏。岳川注意到,在那個有著飄然欲飛的女子的壁畫上,有石刻注明“昆山奇石和氏璧”??墒?,畫面上并沒有什么昆山奇石和氏璧,難道是在那女子手中的水晶盒子里嗎?
說到和氏璧,岳川大為惶惑。傳說中的和氏璧到底是什么玉,歷代眾說紛紜,但很少有人說到是昆山奇石。這個注明更像一個傳說,讓人無從斷定真?zhèn)巍?/p>
不見岳川回?fù)P州,馬琪徑直來到圣光寺,一聽說圣光寺驚現(xiàn)地宮,頓時感謝佛主引路,讓他有幸目睹新鮮出土的文物。只可惜地宮已封,閑人莫入。馬琪以收藏為業(yè)這么多年,也算博古通今。他連忙追問岳川在地宮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世珍寶。
岳川簡單講了一下地宮里的情景,重點講了“昆山奇石和氏璧”的壁畫,因為這幅壁畫引起了他很大的好奇心。
馬琪說玉石中最著名的典故當(dāng)屬“和氏璧”,兩千多年前,楚人卞和為此慘烈地付出雙腳。和氏璧后為鎮(zhèn)國之寶,價值連城,歷遭變故,無數(shù)英雄豪杰帝王將相競折腰,玉石的價值也從珍寶上升為神器,為王者之尊。和氏璧后來遺失了,難道流入了寺院?這絕對是歷史上一大迷案。馬琪兩眼發(fā)光,和氏壁真相之謎點燃了他心中的探求之欲。
就在這時,考古隊在地宮后室發(fā)現(xiàn)了一個水晶盒子,正與壁畫上的盒子吻合。打開盒子,里面是兩枚舍利子。經(jīng)考古專家鑒定,兩枚舍利子皆為白玉質(zhì)地的仿舍利子。這兩枚白玉舍利與“昆山奇石和氏璧”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凈慧法師說,圣光寺寺志上有記載,此寺初建時有人將傳世千年的和氏壁做玉璽時切下的邊料,仿制成舍利子供奉到寺里。這個舍利子從此成了圣光寺的鎮(zhèn)寺之寶……什么?原來那兩枚白玉仿舍利,只是和氏壁做成玉璽時切下的邊角料?
“這么多年,貧僧一直在探尋鎮(zhèn)寺之寶的下落?!狈◣熣f,“沒想到被先人埋入了地宮。千年來,兵災(zāi)水災(zāi)都沒有摧毀寺院,都是因為白玉舍利在鎮(zhèn)守寺院啊!”
馬琪問:“法師,我們知道,舍利是由佛祖釋迦牟尼的真身肉骨形成。為什么要用白玉仿制舍利?”
這也是岳川想知道的。
法師沒有直接回答。
他只笑笑說:“白玉也乃大地之舍利啊!”
佛教徒對于佛之舍利存有難逢難遇之想,奉為至高無上的圣物。世人對玉之難逢難遇之追求,與此有些相像,雖不是至高無上,確也是至愛無它啊。
發(fā)掘整理地宮文物的工作開始了,岳川和馬琪準(zhǔn)備離開。岳川要向凈慧法師告別,馬琪說他先去和文物局局長說一聲,然后去法師那里會合。
法師感謝岳川等畫家對圣光寺古壁畫的完美修葺,正是壁畫的修復(fù),才引來地宮寶藏的驚現(xiàn)。似乎確有佛力感應(yīng),這是圣光寺的福報。
岳川和法師約好,半年后再來寺查看修復(fù)的壁畫,再來和法師茶敘。這時,馬琪匆匆趕來,面色慌張。法師看他一眼,笑笑說,“阿彌佗佛!莫急,我們等著你呢?!瘪R琪雙手合十:“法師多保重,我們要趕去西部,回來見?!?/p>
在回?fù)P州的路上,馬琪表現(xiàn)出的那種瘋狂的興奮讓岳川陡然生疑。顯然,圣光寺地宮的文物已引起馬琪的濃厚興趣,但岳川怎么也想不到,此時那兩枚白玉舍利子已躺在馬琪的密碼箱里。直到法師在電話中告訴他,他們走后,舍利子不翼而飛了,他才想到馬琪瘋狂的原因。
在岳川的逼問下,馬琪供認(rèn)不諱。
“這是盜取文物的犯法行為,你不會不懂?!痹来ㄊ謶嵟?/p>
“懂,可它是贗品?!?/p>
“縱是舍利贗品,也是古玉?!?/p>
“我、我不過是借來一用?!?/p>
“向誰借的?有借條嗎?你到底要干什么用?”
“不是說昆山之玉嗎?我想讓岳明看看,到底是不是和田玉?!?/p>
“是不是和田玉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你有權(quán)買賣嗎?”
“岳川,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有情趣的人,結(jié)果眼晴里也只有錢。”馬琪不屑地說。
“你什么意思?”
“你以為我只會把文物變成錢嗎?NO!”馬琪興奮地說,“我是想探究它的歷史,想看它到底是不是昆山之玉,到底是不是和氏璧。我太好奇了,太渴望了解了?!?/p>
岳川說:“這些都是考古學(xué)家的事,用不著你偷偷摸摸地考證。而且,你也考證不出結(jié)果,反而會引起一場奪寶大戰(zhàn)。我勸你趕快交回圣光寺,否則會引來災(zāi)禍?!?/p>
“我會馬上交回去。”馬琪保證,“哎,下了車先別回家,到我那里去喝會兒茶,我把岳明也請過來?!?/p>
到揚州已是晚上,馬琪拉著岳川到自己的寓所,岳明已經(jīng)等在那里。三人到露臺的月光下坐定,馬琪抑制不住地先將舍利子拿出給岳明看。就在這時,發(fā)生了一件奇異的事,亮開白玉時,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岳明和馬琪皆不知所措。
岳川則突感頭暈?zāi)垦!Ko閉雙眼靠在椅子上,腦海里飛流出一些紛亂的畫面,都是從未有過的。讓他記住的只有一個,就是地宮壁畫上捧著水晶盒子的女子鮮活的樣子。
喝了岳明送到嘴邊的水,岳川心理上有些抗拒清醒,但精神還是緩轉(zhuǎn)了過來。
“這次掉到洪水洞里,肯定傷了身體?!痹烂麝P(guān)切地說。馬琪也不安地說,“可能吧。人的身體緊張過后再放松,就會不適應(yīng),發(fā)出警報?!彼焐线@樣說,心里卻犯嘀咕,看來這個白玉舍利非俗人所能擁有,挺邪乎的。
岳明看弟弟無大礙,才走到燈下認(rèn)真察看那白玉舍利。他已經(jīng)聽說了圣光寺發(fā)現(xiàn)地宮的事,所以談話直接進入。
“怎么樣?是不是和田玉?”馬琪緊緊盯著岳明問。岳明說,“你看玉的本事比我強,是不是和田玉你心里有答案?!?/p>
馬琪:“聽老法師說,這是用和氏璧做玉璽時的邊角料做成的。如果這是和田玉,那么和氏璧就是和田玉。天哪,這不是解決了歷史上的千古懸案嗎?”
岳明:“有和田玉的特質(zhì),但封存的年代久了,應(yīng)該拿到國家考古中心用儀器測定,只要它透閃石的含量是90%以上,那就是和田玉?!?/p>
馬琪:“肉眼也應(yīng)該能判斷吧。你看它表面沒有一點氧化的痕跡,潤亮,潔白……”
這時岳川起身:“哥,回家了?!?/p>
“茶還沒喝呢,急什么!”馬琪急了。岳明說,“岳川的女朋友從北京來了,我們先回去吧?!?/p>
什么?馬琪和岳川同時表示意外。
“她怎么沒打電話就來了?”岳川說。馬琪則憤憤不平:“你什么時候有女朋友了?那……嬋兒……你這家伙……”岳川平靜地說,“嬋兒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她曾經(jīng)是你的未婚妻?!?/p>
“可是,我的婚禮是你攪的局,她是為你離開我的!”馬琪臉紅脖子粗了。
“那得讓她親口說?!痹来ù舐暫暗馈?/p>
岳明拉了岳川就往外走,邊走邊說:“大晚上的,你們這是做什么!”馬琪在他們身后喊,“明天我去圣光寺還舍利,后天我們?nèi)デ嗪?。聽到了沒有?”岳川沒理他。
“聽到了?!痹烂骰卦?。
嬋兒這個名字,永遠(yuǎn)是一個易燃易爆品。無論是在岳川與馬琪之間,還是在岳川與岳明兄弟之間,甚至是在岳川岳明與母親之間,都是一談就炸。也許,什么時候大家可以平靜面對這個話題了,嬋兒也就可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