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宮女福身應(yīng)“是”。
蘇皇后抬了下手,大宮女很有眼力勁兒的福身退下。
對此一無所知的元安依舊每日樂呵呵的,黑白分明的眼里總是盛滿笑意,像是生來就不懂得何為愁苦。
只是沒過多久,薄君承再次進宮時就發(fā)現(xiàn)元安愁眉不展,嬌俏的小臉透著不加掩飾的悶悶不樂。
薄君承覺得奇怪,習慣了小丫頭嬌蠻喜俏的樣子,突然變得寡言沉悶起來,也讓他感覺格外不舒服。
為了哄元安開心,薄君承用扣扣索索省下來的錢去城東角買了烤豬蹄兒,手持長公主的玉牌再次毫無阻礙的進了宮。
一路通暢的來到了榮安宮。
雖然這里一如既往,與他初來時所見別無二致,可卻莫名讓人待著不舒服。
腳步微頓,視線不由投向西殿,只見原本空置的殿內(nèi)人影綽綽。
榮安宮分東西主殿,各附一所偏殿,偌大的宮殿向來只予元安一人居住,只是元安最喜歡冬陽光從窗子灑進來的感覺,所以偏愛住在東殿,其他的一直空置著。
西殿何時也搬進去了人?
稍一想,他霎時就回想起前些日子過來看元安時,聽見那個小太監(jiān)說的,“如今這宮里不止錦華長公主一位主子了”,看來在他沒進宮的那幾天,這宮里又發(fā)生了某些異變。
定了定心神,徑直走到東殿門前,待通報允許后,他這才進去。
元安一如往昔關(guān)門關(guān)窗。
伴隨著關(guān)窗的“嘎吱”聲,薄君承悠閑散漫的起身,順手撫平了衣擺的褶子,抬眸看向元安打趣道:“近日這是怎么了,沒心沒肺的長公主也開始變得多愁善感了?”
元安瞪了他一眼,也不計較他的無禮,只是撇開頭兀自找了把椅子坐下,窩在寬敞的太師椅里悶不吭聲。
薄君承挑了下眉,拿出荷葉包著烤豬蹄,掀開了荷葉一角,烤豬蹄的香味一下子蔓延出來。
封閉了門窗的殿內(nèi)被食物的香味充斥,勾的人饞蟲上頭。
薄君承看了眼雖然坐著沒動,但是眼神忍不住往自己這邊瞟的元安,故作夸贊的深吸了一口氣,沉醉道:“嘖,真香!”
元安吞了吞口水,緊緊擰著秀氣的眉頭強迫自己撇開頭。
薄君承優(yōu)哉游哉走過去,故意將烤豬蹄從元安面前緩緩晃了晃,勾的人食指大動的香味直往元安鼻子里竄。
“真的不吃?”
好聽的嗓音加上誘人的香味,實在叫人招架不住。
就在元安禁不住誘惑,伸出手想要去奪烤豬蹄時,薄君承猛地收回手。
元安墨著牙瞪向薄君承,漆如點墨的純凈眸子霎時紅了一圈,“連你也欺負我。”
薄君承見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略顯無措的遞上烤豬蹄,不解道:“不過短短數(shù)日未見,長公主這是怎么了?”
元安奪過烤豬蹄,紅著眼睛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道:“皇兄說擔心我一個人住這么大的宮殿寂寞無聊,也不問我的意思,直接下令讓淑妍住進來,也好陪我解解悶。
這也就罷了,可淑妍怎還帶了只黑貓來,我被那綠色的豎曈盯著,實在怕的緊。
淑妍偏偏還讓我摸摸它,我害怕,慌亂中不小心打了貓一下,我真的是不小心的,而且我也被貓咬了手啊,淑妍卻哭鬧著非說我針對她,不歡迎她住進來?!?/p>
越說話音越小,說到最后徹底沒了聲,拿著烤豬蹄的手也放了下來,低垂著眉眼臉上寫滿了委屈。
薄君承立馬急了,“咬在哪了,上沒上藥,看過太醫(yī)沒,嚴重嗎?”
一連好幾個話題加上略顯急促的語氣,關(guān)心之情溢于言表。
許是人都有一個通病,摔倒了若是沒人看見,就會很堅強的爬起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拍拍灰土繼續(xù)走,可一旦有人上前關(guān)心,哪怕只是擦傷了皮,疼痛也會被放大數(shù)倍,忍不住委屈難過的掉眼淚。
元安吸了吸鼻子,伸出手道:“咬了指尖,不過只咬破了一點點,太醫(yī)說無礙,上過藥幾乎看不見傷口了?!?/p>
薄君承捧著元安的手仔細看了看,見傷口愈合的幾乎快要看不見,不由松了口氣,“那就好。你皇兄呢,他那么寵愛你,這件事怎么處理的?”
他剛問完,就見元安氣呼呼地道:“皇兄政事繁忙,后宮的事向來由皇嫂處理,雖然皇嫂也喜歡我,可我也知道她更偏袒淑妍,畢竟是母女,我也理解,可為了這么一件子虛烏有的事,竟讓我禁足反省兩日?”
說完更氣了,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道:“小承,你說說,這事是我的錯嗎?”
薄君承搖頭。
他與元安不同,他雖也生長與深宮之中,可卻因不得圣寵,見慣了后宮的爾虞我詐和險惡嘴臉,心思早已不似稚子純真。
稍一細思元安的那番話,便知是元安那皇侄女淑妍公主在故意針對元安。
蘇皇后不可能半點不知自己女兒的小心思,可不僅縱容了淑妍公主,更在事后明目張膽的偏袒,若非有當今皇帝的默認,誰敢欺負到這位曾經(jīng)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天賜之女頭上?
心下冷笑,看來傳聞不假,這大褚王朝易主之后,這錦華長公主已然成為一枚棄子。
“小承,還是你好,惦記著給我?guī)С缘?。你都不知道這幾日我多難受,吃也吃不好,餓的我也睡不好?;噬┲皇墙懔宋覂扇眨紫氯司尤桓疫B著苛待了我好幾日的水食,哼,我明日去給皇嫂請安,定要告上一狀?!?/p>
薄君承垂眸看著氣呼呼的還不忘吃烤豬蹄的元安,那雙干凈的眸子里除了氣惱,并沒有半點后宮里的黑暗污穢,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眼底閃過憐憫。
純真于帝王家,是最不該存在的奢侈品。
他幾乎能預(yù)料到,一旦元安那“好哥哥”連虛假的庇佑都不愿施舍時,元安的下場該會如何凄慘。
或許連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