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天已大亮,睜眼看見乳白的光線時,沈浮光還有些不適應(yīng),瞇了好一會兒眼睛才慢慢坐起來。
入目所見是一扇繡著山水圖的屏風,順著半開的屏風往外看,有一扇窗戶正大敞著,窗外那株他親手栽種的長生樹已有半年不見,卻越發(fā)的枝繁葉茂,一看便知有人悉心照料著。
正恍惚尋思著是誰那么好幫他養(yǎng)樹呢,窗外一陣風過,樹葉嘩啦啦的聲音隨著風一起拂過他臉頰,讓他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現(xiàn)在改考慮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元寄雪!
他倒是能曬到太陽看到美景了,元寄雪可還在幽獄里關(guān)著呢!
沈浮光掀開被子急急起身,剛下床走了兩步,房門便被人推開了。
“師兄?!?/p>
走進來的是晏清,少年微皺著眉,手里端著青瓷碗,“你怎么起來了?師傅說了要你好好休息。”
“休息什么休息,就是餓了幾天而已。”沈浮光并不在意,不過身子到底還有些虛浮,他也沒逞強,先在桌旁坐下了。
“豈止是餓了幾天?你沒發(fā)現(xiàn)你修為倒退了嗎?”
“在那種環(huán)境里肯定要倒退的,沒有變成廢人我就謝天謝地了?!?/p>
“境主不會讓你變成廢人的?!标糖灏淹脒f給他,“我?guī)煾到o你熬的藥,他吩咐我一定要看著你喝下去?!?/p>
沈浮光正在運動靈力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向晏清。
少年平靜與他對視,眼底和臉上都沒有一絲波瀾,是一個非常合格的面癱。
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苦的沈浮光笑臉一堆,立刻就要說好話,卻被晏清毫不留情地打斷:“你小師叔說了,如果你想?;ㄕ?,下次就由他親自盯著你喝……而且會往藥里再多加一味黃連?!?/p>
沈浮光:……
他敗了。
知道無論如何都逃不過,沈浮光只好接過藥碗,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shè)外加深呼吸后,這才捏著鼻子仰頭將藥灌下去。
喝完藥后沈浮光整張臉都皺成一團,接過貼心師弟早就備好的蜜餞往嘴里扔了兩顆,他苦著臉問:“小師叔說了沒?我這藥得喝多久?”
“具體沒說,但三兩月是少不了的?!?/p>
“三兩月?”沈浮光大驚失色,“我沒覺得我有這么嚴重啊,不是睡兩覺就好了嗎?”
“混沌之氣對修士來說是劇毒,怎么可能睡兩覺就好?!?/p>
“……師傅可把我害慘了?!?/p>
“把你關(guān)進幽獄時你不覺得境主把你害慘了,倒是讓你多喝幾碗藥你才覺得是在害你?!?/p>
沈浮光也不太好坦然面對自己堂堂赤水大弟子竟然怕苦這一事實,便假意咳嗽一聲,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正好窗外遠遠傳來些許嘈雜之聲,他便順勢問道:“外邊是怎么了?這么熱鬧?而且我都醒了,怎么還沒人來看我?”
“該來的昨天都來過了?!标糖逭f,“你這一覺睡了整整三天,最后一波人也在昨晚就走了?!?/p>
“我睡了三天?”沈浮光險些跳起來。
緊接著他就被劇烈的愧疚淹沒了。
這一覺他倒是睡得很好很安心,可一想到元寄雪在里面是如何煎熬的,他就恨不得把睡夢中的自己錘醒過來。
倒是晏清奇怪于他這么大的反應(yīng),忍不住道:“你在幽獄耗損過多,靈力恢復(fù)之后為了修復(fù)身體會睡這么久也是正常的,你怎么反應(yīng)這么大?”
“沒事……只是有些沒想到而已?!鄙蚋」庾匀徊荒軐⒄嫦嗾f出來,只好再度轉(zhuǎn)移話題,“你還沒說呢,他們在外面干嘛?怎么那么吵?”
“最近都會這么吵的?!标糖迳袂槠届o,抬手給兩人倒了一杯茶,“招搖山小師叔即將嫁給我們的大師伯,合籍大典將在一月后舉行,境主和師伯都決定廣發(fā)邀請函,大宴賓客,所以赤水上下,從近幾天就要開始忙了?!?/p>
“大師伯?”沈浮光愣了一下,“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在你被關(guān)進幽獄后第二天,剛回來就告知了大家這個消息。”
“……”沈浮光一陣無言,視線定定地看著晏清,直到后者抬頭,平靜問他:“你看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覺得幾天不見,我?guī)煹苡肿儙浟??!鄙蚋」馐栈啬抗?,隨手招過放在床邊的包袱。
那是他剛回到赤水時,由門內(nèi)弟子給送回來的隨身物品,他自己則根本沒來得及回清輝閣,就被押送幽獄了,直至此時他才終于有機會打開這個包袱。
那是他在外參加除魔大會半年,在人間各處搜羅來的好東西。
有各地的特色糕點,有形狀奇特的劍穗,還有一些丑丑的面具,以及許多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這個是給小師妹的。”他把糕點放在一邊。
“這個是給小師叔的?!眲λ胍脖粴w類了。
“面具是給師傅的?!鄙蚋」獍岩粋€丑面具罩到自己臉上,陰陰地笑了一聲,“師傅那個傀儡,整天頂著一張帥哥的臉作福作威,我看不慣很久了,過兩天就給他變成丑八怪。”
“還有這個……”
他數(shù)了一堆要分給各個師弟師妹的東西,最后終于數(shù)到了晏清頭上。
那是一枚儲物戒,黑鐵做的,雕琢很特別,看起來古樸極了。
“我用來儲物的法寶已經(jīng)夠多了,不需要這個。”
“誰說要把戒指給你了?”沈浮光翻了個白眼,從戒指中招出來一樣?xùn)|西,“這個才是給你的?!?/p>
那是一把扇子,白玉鑄成,砸到晏清手里時沉甸甸的,待到把扇面刷的一聲打開,其上由沉墨揮就而成的四個大字立刻顯現(xiàn)出來——“天下第二”。
晏清:……
他都不用繼續(xù)看就能猜到,那個“天下第一”在哪。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的好師兄就從戒指中招出了另一把扇子。
與這清雅出塵的白玉扇不同,那是一把純金鑄就的扇子,當扇面唰地展開,上面同樣以沉墨揮成的“天下第一”四個大字正張牙舞爪,囂張得讓人想揍人。
沈浮光就這么揮著這把金光閃閃的扇子,沖晏清得意一笑:“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都被我們師兄弟包了,師傅看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啊,高興得想打你的那種。
晏清收起扇子,面無表情地向師兄表達了自己的感謝,隨后便端起碗告辭了。
“記得隨身帶著那把扇子啊,別浪費師兄我的心意。”
不知道是不是沈浮光的錯覺,他總覺得師弟的腳步看起來變快了,一溜煙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