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和小題上了車,朝樓蘭方向開去。羅布泊太安靜了,引擎震天響,卷起沖天的沙塵。
小題說的第一句話是:“青年,你帶刀了嗎?”
干戈似乎想笑:“現(xiàn)在不是雷神玩飛錘的時代了嗎?”
小題捶了他一下,說:“別鬧,我說真的呢!”
干戈說:“廢話?!?/p>
小題想了想,又說:“要是我們真的找到了那個入口,你打算怎么辦?”
干戈說:“進(jìn)去啊!”
小題說:“進(jìn)去?”
干戈看了看她,說:“噢,你可以不進(jìn),你在門口玩玩自拍就行了,噢,別忘了美顏,然后你就可以回來了?!?/p>
車很顛,干戈左拐右繞,躲避著巨大的鹽殼坑洼,小題死死抓著安全帶。
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只大鳥,似乎引領(lǐng)著他們。那是夏邦邦的航拍器。干戈朝上看了一眼,憤憤地嘀咕了一句什么。
果然,對講機(jī)響了,傳來夏邦邦的聲音:“小題,你們好嗎?”
干戈一手握方向盤一手抓起對講機(jī):“富三兒,能不能讓你的監(jiān)視器飛遠(yuǎn)點(diǎn)?”
夏邦邦說:“你們需要空中支援……”
干戈說:“要是真遇到危險,它能投炸彈嗎?”
夏邦邦說:“至少我們會趕過去。”
干戈說:“你們?切!”
夏邦邦就不再說話了。
樓蘭遺址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了。它就像長著眼睛,正靜靜等候干戈這輛吉普車的到來。當(dāng)然,它的眼睛藏在沙子里。
小題說:“哎,你怕嗎?”
干戈看了小題一眼:“你呢?”
小題說:“不知道為什么,我很興奮……我知道你們男孩子為什么喜歡打架了,打架是一種冒險,沒有比冒險更刺激的事兒了。在北京的時候,只能去玩密室逃脫,和現(xiàn)在比起來,簡直弱爆了——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怕嗎?就咱倆,說真話!”
干戈說:“有你我就怕。”
小題不解地問:“為什么?”
干戈說:“多個累贅?!?/p>
小題說:“我也打過架!”
干戈又轉(zhuǎn)頭看了看她,“跟你侄女?”
小題瞪了他一眼,繼續(xù)說:“我讀高三的時候,一天我放學(xué)回家,遇到一個痞子和兩個混社會的女孩,年齡都和我差不多大,就因?yàn)槲一仡^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就跑過來找茬兒,那痞子還亮出了刀子,逼著我道歉。跟我一起的那個男生跑掉了,我就是不服軟,最后他們?nèi)齻€打我一個,把我打倒了,還踢我腦袋……多虧附近一個流浪漢沖上來幫了我,不然我就完蛋了!”
干戈說:“你一個女孩跟人家硬拼?活他媽該!”
小題說:“你知道后來怎么樣了嗎?北京十四區(qū)加兩縣,來了一百多古惑仔幫我報仇!幾十輛摩托車,排滿了我放學(xué)那條街!那三個人聽到風(fēng)聲跑了,我們只找到了那個痞子的弟弟,那小子也是個混社會的,我們把他揍了一頓。幾天之后,我找到了那個流浪漢,給了他250塊錢。我當(dāng)時只有250塊錢……”
干戈贊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人緣真好。要是我被人打倒了,不會有一個人幫我,北京各區(qū)縣的混子都會跑來踹我一腳?!?/p>
隨著樓蘭遺址越來越近,小題漸漸沉默了。干戈也不說話了。只有車輪碾壓沙子的聲音,還有引擎的轟鳴,氣氛有些凝重。
這里地處塔里木盆地最低洼地區(qū),四周都是沙漠、雅丹劣地和堅硬的鹽殼,人跡罕至,異?;臎觥8筛甑能嚭苌偎膫€輪子著地,至少有一個是懸空的。
就算航拍器沒有拍到那個奇怪的東西,團(tuán)隊也感覺到了,樓蘭遺址這一帶肯定存在著某種東西。那應(yīng)該是某種生命,而且是……密密麻麻的生命。
其實(shí),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自帶生命探測儀,那算是第六感吧。
比如,你夜里睡覺,一片漆黑,不見五指,可是四周站滿了人,盡管這些人不說話,不動彈,不咳嗽,甚至屏住了呼吸……你突然醒來,依然會感到異常。
沒有理由,沒有證據(jù),但是你肯定會打開燈。
如果這時候恰巧燈壞了……
好了,講下去就是一個恐怖故事了,止住。
我們說羅布泊。
團(tuán)隊經(jīng)過樓蘭遺址的時候,已經(jīng)感覺到了某種不正常。
那是中午1點(diǎn)多,經(jīng)過幾天的跋涉,他們終于看到了跟人類文明有關(guān)的東西——高高的瞭望塔,上面插著一面紅旗。漠風(fēng)強(qiáng)勁,紅旗翻卷。
那是樓蘭遺址保護(hù)站(2013年已經(jīng)更名叫樓蘭工作站,不知道為什么)。
樓蘭遺址一帶,除了散落各地的古物碎片,人和動物的骨骸,還有很多保存完整的干尸。修這座瞭望塔,正是防止有人盜尸。
去年秋天有幾個本地人,他們冒著生命危險進(jìn)入羅布泊,成功偷走了一具干尸。工作人員沿著他們的摩托車印,日夜追趕,第二天下午,終于在距遺址大概70公里處,發(fā)現(xiàn)了這伙人——他們的摩托車翻在了沙漠上,四周多了三具新尸——有個人側(cè)躺著,似乎睡得正香;有個人趴著,整張臉都埋在沙子里;有個人半撅著,好像正在挖著什么。最奇的是那具死了3000年的干尸,他在那具趴著的尸體后背上平躺著,臉朝上,一新一舊兩具尸體用很寬的紅布束在一起。干尸的眼眶被沙子糊住了,嘴巴半張著,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永遠(yuǎn)沒人知道,三個大活人和一具干尸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團(tuán)隊接近樓蘭工作站之后,心情越來越荒涼。
所謂工作站只是一座紅磚房,四周是泥夯的土墻,已經(jīng)殘破。這里只有一個工作人員和四條狗。
本來,干戈以為到了樓蘭工作站就到了樓蘭遺址,后來他才知道,工作站并不在遺址附近,而是退到了38公里之外!
對于內(nèi)地的高速公路來說,這段距離并不算什么,一輛正常時速的車只需20分鐘就會跑出38公里。但是對于險惡的羅布泊來說,這段距離要乘以十倍!
工作人員解釋了——他們之所以撤到這里,是因?yàn)檫@里類似樓蘭古城郊外的墳場,干尸更多。
干戈并不相信這句話,但也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釋。
現(xiàn)在,干戈終于明白了,工作站的人日夜駐守羅布泊,他們肯定早就發(fā)現(xiàn)樓蘭古國遺址這個地方不對頭了,所以才撤出那么遠(yuǎn)!
是啊,這個西域古國,曾經(jīng)為絲綢之路必經(jīng)之地,極其繁榮,1600年前怎么就突兀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豬都想得到,這鬼地方肯定藏著什么巨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