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峰看了她一眼,趕緊解釋說,“梁把式,嵐嵐說話直,你別在意。不過,她的意思是,明麗已經(jīng)離開北京,去香港了。事實上,我現(xiàn)在也聯(lián)系不上她。所以,只能對你說抱歉 。”
“是,是嗎?”梁博達聽到這里,頓時就像是泄氣的氣球,整個人都耷拉下來,“看樣子,我們京銅記只能等著被收購的命運了。”說著他默默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到這一幕,許明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了一下,說,“不行,回頭我要去找李明飛談?wù)?。?/p>
趙嵐看了看他,說,“明峰,你找他談能談出個什么來。他這種人就是商人,唯利是圖。人家從一開始和梁把式合作,就是設(shè)置好了一個陷阱,等著他往里面跳呢?!?/p>
“可是……”許明峰說著,卻還是有些扼腕。
趙嵐輕輕撫了撫他的肩膀,柔聲說,“明峰,算了,別想太多了。至少,通過這個事情,我們是真正看清楚了李明飛的嘴臉了。幸虧,當(dāng)初我們禁得住迷惑,沒和他有任何的合作?!?/p>
許明峰點點頭,似乎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趙嵐,有些不安的說,“嵐嵐,我們好像忘了,師兄還在他們的公司。”
“糟糕,我怎么把他給忘了?!甭牭竭@里,趙嵐也拍了一下額頭,露出幾分擔(dān)憂來?!懊鞣?,回頭,咱們得趕緊找他談?wù)劇N覀兊米屗M快離開李明飛那里,別到時候人家把他給賣了,他卻還替對方數(shù)錢呢?!?/p>
有一句話叫,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就在這個當(dāng)口,就見沈玉坤從外面進來了。他西裝革履,梳著個大背頭。咋一看,倒還真有幾分港臺過來的老板氣派。
他沖眾人笑了一笑,擺擺手說,“大家都來了吧,那么,咱們這個座談會就正式開始吧。”
趙嵐和許明峰聽到這里,卻有些愣神了。兩人對視了一眼,起身走了過來。
“玉坤哥,這,這個座談會,難道是你舉辦的嗎?”趙嵐上前來,看到他忙問道。
沈玉坤看了一眼趙嵐,咧嘴一笑說,“是啊,嵐嵐。我的目的,就是要重振我們老北京的這一門手工藝?!?/p>
“這……”趙嵐說到這里,倒是有些遲疑了。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許明峰,分明是問他什么意思。
許明峰想了一下,湊到沈玉坤跟前,小聲說,“師兄,咱們能借一步說話嗎?”
沈玉坤點點頭,隨即引著他們來到了一個角落里。接著,他自己點上了一根煙,又遞給許明峰一根。
趙嵐連忙替他擋住了,“他不抽煙,不過師兄,我建議你也別抽煙,對身體不好?!?/p>
“嵐嵐,你不懂。現(xiàn)在外面做生意的,不抽煙,可是什么事情都談不成的?!鄙蛴窭ばα艘宦?,然后自己點上了煙,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許明峰,說,“明峰,你找我,究竟要說什么?”
許明峰看了他幾眼,方才說,“師兄,你跟著李明飛干了這么久,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啊?”
“明峰,你為什么突然這么問?”沈玉坤聞言,愣了一下,一臉困惑的看著他。
許明峰想了想,說,“師兄,這個李明飛你一定要提防啊,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p>
趙嵐也跟著附和,“對,師兄,你千萬要慎重。我看,實在不行,你還是趕緊離開他的公司吧。”
“怎么了,你們是不是碰上什么事情了?”沈玉坤皺了一下眉頭,一臉疑惑的問道。
兩人對視樂意用,當(dāng)下將梁博達被坑的事情原委講了一遍。
不過,沈玉坤聽完,卻是非常平靜。他笑了笑說,“這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怪就怪他梁博達貪得無厭,就被李明飛那點眼前的蠅頭小利吸引住了。你看我們師父,根本不為所動。李明飛就是開出再高的價格,咱們銅趙記的工藝也絕對不外傳。那么,他就算想要申請專利,也申請不了啊?!?/p>
兩人點點頭,許明峰說,“你說的倒也是對的??墒?,從這個事情上,就足以看出李明飛他不是什么好人。師兄,他給你開出這么豐厚的條件,我看就是想利用你。等你身上的技術(shù)都被他的人學(xué)走后,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辭掉你的?!?/p>
“哈哈,明峰,這點還用你來教我啊?!鄙蛴窭ぢ牭竭@里,忍不住大笑了一聲?!半m然在琺瑯器的工藝制作上,我的悟性沒你好??墒?,你記住了,在社會上混,和什么人如何打交道,這點我可要比你強一百倍。他李明飛能算計住我,太高看他了?!?/p>
“那,玉坤哥,你的意思是?”趙嵐聽到這里,也是松了一口氣,忙不迭的問道。
沈玉坤說,“你們放心吧,他非但算計不到我,而且還頻繁被我算計。其實,我去他公司這么久,從他們公司學(xué)到的東西,遠比他們學(xué)到我身上的東西多的多。還有,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他們公司了。所以,是我算計了他,而不是他算計了我?!?/p>
“什,什么,師兄你……”許明峰聽到這里,著實是非常詫異的。
沈玉坤頗為得意,看了看他,笑著說,“明峰,我現(xiàn)在有原始資本,也有很多客戶?,F(xiàn)在,我正打算自己成立個琺瑯器公司,自己開工廠。不過,我現(xiàn)在緊缺的,就是琺瑯器的總設(shè)計師。這樣,你和嵐嵐一起過來吧。咱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妹,有錢,我們也是一起賺,你看如何?”
起初,沈玉坤還不知道如何開口呢?,F(xiàn)在,他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來。
許明峰看了一眼趙嵐,搖搖頭說,“對不起,師兄,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yīng)?!?/p>
“怎么,明峰,你是覺得我開的條件不好嗎?”沈玉坤看了看他,臉上已經(jīng)露出幾分不滿。
“不,師兄。我的意思是,咱們是手工藝作坊,我們秉持的理念,就是要純手工制作。而你現(xiàn)在進行機器化生產(chǎn),我們很多傳承的東西可就都沒了?!?/p>
“許明峰,你怎么和師父一個樣,都這么食古不化呢?!?/p>
“不,師兄,這不是食古不化,這個是原則問題?!?/p>
“什么狗屁原則,你看看,現(xiàn)在咱們四九城,像是這種傳統(tǒng)的手工藝作坊,究竟還有多少?”
“師兄,這是兩碼事?!?/p>
“你少說廢話了,明峰,我現(xiàn)在就問你一句,究竟答不答應(yīng)跟我一起干?”
“師兄,你這是逼我。對不起,我不能答應(yīng)?!?/p>
“好,許明峰,算你狠。之前你那么背叛我,可我還是忍下了那股氣。本來,我想冰釋前嫌,和你一起干。但,你現(xiàn)在居然還不識抬舉。行,那我們就走著瞧吧?!鄙蛴窭み@時丟掉了煙頭,扭身就走了。
“師兄,師兄你等一等。”許明峰眼見沈玉坤生氣走人,著實有些慌了。
而趙嵐足額是卻拉住了他,若有所思的說,“算了,明峰,讓他走吧。畢竟,咱們已經(jīng)不是一路人了?!?/p>
“嵐嵐,你,你說什么?”許明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趙嵐,有些吃驚的問道。
“沒什么,明峰。只是,玉坤哥已經(jīng)變了,他不再是從前那個人了。”趙嵐看了他一眼,拉著他的手就走了。
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就見沈玉坤鐵青著臉,看他們的眼神不僅充滿了陌生,而且還夾雜著幾分怒氣。
他們相繼落座后,沈玉坤當(dāng)即站了起來,看了看眾人說,“在座的各位,都是琺瑯器行業(yè)里的翹楚,也都是有著多少年豐富經(jīng)驗的老把式了。而今,時代在不斷發(fā)展,而我們傳統(tǒng)的作坊卻不斷面臨倒閉的危機。這件事是不得不引起我們的重視,所以,我們得要自己找出路?!?/p>
此時,已經(jīng)有不少人紛紛恭維起來。
“玉坤,你現(xiàn)在也是成功人士了,就來談?wù)劙?,給我們大家指出一條道路;來。”
“對,如今得叫你沈老板了。我們大家以后可要都跟著你混呢,你要給我們找個能吃飯的家伙事啊。”
“大家客氣了,那么,接下來我就來談?wù)勎业南敕ò?。”沈玉坤得意的笑了一聲,隨即就開始侃侃而談了。
眾人聽著沈玉坤的話,紛紛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似乎,都不敢相信。
沈玉坤所談的,全部都是關(guān)于如何工廠化對傳統(tǒng)的手工作坊進行的改革。甚至,他還提出了要讓這些把式們紛紛將自己的壓箱底的工藝紛紛賣給沈玉坤,而他們則以技術(shù)入股的方式參與合作。
他的這些話,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抵觸。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不少人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
沈玉坤談完了之后,然后看了看眾人,隨即滿懷信心的說道,“怎樣,大家對我的設(shè)想有什么感想?!?/p>
這時,不少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梁博達的身上。畢竟,在座的人中,也就他是最有威望的人了。
梁博達其實也早就憋著一股氣呢,他因為被李明飛算計,心里正火大呢。斷然沒想到,沈玉坤居然又故技重施。而他認為,這沈玉坤一定就是李明飛派過來的。
他迅速站了起來,看了看沈玉坤,淡然一笑說,“玉坤,你說實話,你提的這些意見,真的就是為了我們好嗎?”
“梁把式,這還用說嗎,當(dāng)然是了。我看著咱們傳統(tǒng)的手工藝紛紛凋零,我心里也是萬分焦急啊。這不,才想出這種辦法來。其實,我覺得我們必須要改變,要適應(yīng)這個社會……”
“打住,”梁博達打斷了他的話,緩緩說,“玉坤,你的辦法既然這么好,那為什么不先去找你們銅趙記合作呢?”
梁博達話音剛落,其他的人紛紛跟著附和起來,紛紛看向他。分明,就是問他理由呢。
沈玉坤算是被問住了,他張口結(jié)舌,許久后,才緩緩說,“我?guī)煾甘莻€老古董,他太過守舊了。我想,在座的人呢都應(yīng)該知道的。現(xiàn)在銅趙記的狀況究竟如何,你們也都清楚。我?guī)煾缚诳诼暵曊f對作坊的改革,就是對不起祖上,是對傳統(tǒng)手工藝的褻瀆和侮辱??墒牵覀冦~趙記馬上就要在他老人家的手上終結(jié)了。那么,這難道就不算愧對祖上,不是對傳統(tǒng)手工藝的褻瀆和侮辱嗎?”
趙嵐和許明峰聽到這些,心里著實不舒服。
尤其是趙嵐,忽然站了起來。她緊盯著沈玉坤,異常生氣的說,“玉坤哥,你說這個話,我實在不敢茍同。”
“哦,趙嵐,你要是有什么不敢茍同,那就請你講出你的大道理來?”沈玉坤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的說道。
趙嵐正要說,卻被許明峰拉住了。他站了起來,看了看沈玉坤,說,“師兄,還是我來說吧?!?/p>
趙嵐頗為吃驚的看了一眼許明峰,她分明看到對方的眼神里,充滿了一種堅定。
梁博達見狀,趁機叫道,“好,明峰,我就想聽你說?!?/p>
沈玉坤臉色非常難看,可是,這時候也不好說什么。他一擺手,說,“行,許明峰,你就說吧。”
許明峰應(yīng)了一聲,看了看眾人,當(dāng)即,就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許明峰所講的,其實還是關(guān)于手工藝和機器化生產(chǎn)之間的差距和優(yōu)缺點。之后,他也更是堅定的認為,傳統(tǒng)的手工藝失落是暫時的,一定會迎來振興。要迎合新時代的發(fā)展,自然是要改革。可是,絕對不能從根本,底蘊上去改變。否則,那就不是傳統(tǒng)的手工藝了。
許明峰的話,算是直接說到了點子上。頓時,眾人喝彩連連,熱烈的鼓掌。
沈玉坤的表情卻是非常的尷尬,他這時走到了許明峰跟前,冷冷的注視著他,緩緩說,“許明峰,你演講的真是精彩??墒牵氵@些就是太過理想化了。就按照你所說的,哼,我看這些傳統(tǒng)的手工藝統(tǒng)統(tǒng)都要消亡了。你現(xiàn)在連給師父看病的錢都拿不出來,不是靠著出賣自己的尊嚴(yán),騙了李明麗那么多的錢維持,能挺到現(xiàn)在嗎?居然還有臉給我談什么文化傳承,歷史重任,真夠荒唐的。”
“師兄,你……”許明峰怎么都沒想到,沈玉坤居然說出了這么絕情的話。而從對方的眼神里,他分明看到了一抹仇恨。
沈玉坤這時看了看眾人,輕笑著說,“大家現(xiàn)在就好好想想吧,如果你們也想一場大病,都沒錢去治療,還要靠著自己的徒弟去當(dāng)小白臉,騙別人的錢,出賣尊嚴(yán)的話,那你們隨便,我不攔著?!闭f著,他扭身就出去了。
趙嵐早就聽不下去了,氣呼呼的叫道,“沈玉坤,你太過分了。不行,我要找他去?!?/p>
許明峰卻及時拉住了她,連忙說,“算了,嵐嵐,沒那個必要?!?/p>
趙嵐看了看許明峰,氣憤難當(dāng)?shù)恼f,“明峰,從現(xiàn)在起,咱們就和他徹底的一刀兩斷?!?/p>
許明峰沒說話,雖然他很不愿意承認??墒?,他知道,自己和沈玉坤之間,現(xiàn)在是徹底站在了對立面上。
這時,就見那些把式們,已經(jīng)沒有了先前的堅定態(tài)度了,紛紛露出遲疑。甚至,已經(jīng)有人打算去找沈玉坤談?wù)労献髁恕?/p>
梁博達走了過來,看了看許明峰說,“明峰,咱們不能跟著沈玉坤走那路子??墒?,我們也得有自己的辦法。否則,我們真的就要被時代給淘汰,成為歷史的罪人了?!?/p>
梁博達說著,搖頭嘆氣的走了。
但,梁博達的話,卻在許明峰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痕跡。
回去之后,他心里一直此起彼伏,難以平靜。
有那么幾次,許明峰已經(jīng)走到了趙興成的門口??墒?,他最后還是猶豫了,轉(zhuǎn)頭回去了。
但是,他心里那些話,卻一直在胸腔里翻滾著,想要涌出來。
許明峰知道,自己必須要找?guī)煾刚務(wù)?,銅趙記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去適應(yīng)這個新時代。而且,他也是有計劃的。
這天中午,許明峰和趙嵐剛給趙興成送了飯,從工作間里出來。
這時,就見外面不知何時,李明飛就站在那里。他一手叼著一根香煙,一手還捧著一個盒子。不過,那臉上卻滿是得意無比的神色。
兩人對視了一眼,立刻走了過來。
對李明飛,他們可沒什么好印象。尤其趙嵐,更是極度的討厭這個人。
“李老板,你來干什么。莫非,又是來聘請我們當(dāng)你們公司的總設(shè)計師嗎?”
趙嵐上來,就說了一句不客氣的話。
李明飛聽完,卻哈哈大笑了一聲。他搖搖頭,說,“趙嵐小姐,你的嘴簡直和刀子一樣啊。不過,如果你們有這個意向,我們公司的大門,可是隨時向你們敞開的?!?/p>
“不了,李老板,你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痹S明峰笑了一聲,一口回絕了他。
李明飛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結(jié)果,他一點都不意外?!懊鞣?,其實我今天來,是想送給你一個小禮物。這是我們公司新突出的一款產(chǎn)品,請你用專業(yè)的眼光堅定一下質(zhì)量?!?/p>
“憑什么,我們?yōu)槭裁匆獛湍氵@個忙。”趙嵐依然是說話直接,似乎根本就不打算給對方留面子。
李明飛看了她一眼,說,“趙嵐小姐,先別著急發(fā)表意見。我要是你的話,一定會先看看這個產(chǎn)品再說?!?/p>
趙嵐愣了一下,扭頭看了看徐明峰哥,當(dāng)即她就打開了那盒子。赫然,卻發(fā)現(xiàn)里面躺著一副手鐲。而這手鐲,卻看著這么熟悉啊。